顾云泽用药铺里伙计喝剩的冷茶，毫不客气地泼在了王天佑的脸上。
冰冷的茶水混着茶叶末，激得他一个猛烈的哆嗦，从昏迷中呛咳着醒来。
苏月禾没有一句废话，上前一步，左手如铁钳般捏开他的下颚，右手将那枚蜡封的药丸精准地弹入他的喉咙深处，随即食指与中指并拢，在他喉头一划，迫使他做出吞咽的动作。
紧接着，那枚比发丝还细的针剂，被她以一种看不清的迅捷，扎进了他颈部的动脉。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快得只剩下残影。
“老婆，这是？”顾云泽看着她干净利落的手段，眼底的好奇压过了杀意。
“A级审讯套餐。”苏月禾丢掉空了的针管，声音平淡地解释，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真言剂，配合神经干扰剂。这东西在末世，是专门用来撬开那些被改造得只剩下疯狂执念的‘信徒’的嘴的。效果拔群，副作用是永久性脑损伤和记忆错乱。简单说，用完就废了。”
顾云泽闻言，非但没有不忍，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带着一种病态的欣赏和快意。
废了才好。
有些债，用命来还是不够的。
药效发作得很快。
王天佑脸上的惊恐和凶狠迅速褪去，眼神变得空洞、呆滞，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苏月禾没有耽搁时间，直接切入主题。
“蜂巢的精确位置，在哪？”
王天佑的嘴唇机械地开合，吐字清晰，却毫无感情：“东经127.8度，北纬42.1度。长白山西坡，密林无人区，地下三百米。”
一个无比精确的坐标！
顾云泽的呼吸猛地一窒，垂在身侧的手瞬间攥紧。
找到了！真的有具体位置！狂喜的巨浪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继续听下去。
“为什么要抓舒云？她手里的实验数据是什么？”苏月禾的第二个问题，直指核心。
“舒云……代号‘普罗米修斯’，脑域开发度百分之十七，拥有超忆症，是‘种子’计划最完美的基因样本之一。”
王天佑呆滞地回答，
“她本身，就是数据。”
“组织需要她的大脑，来补完‘神创’序列的最后一个缺口。那份数据，不在纸上，而在她的记忆里。”
顾云泽听得心头剧震，如遭雷击。
妈妈……她不是被动卷入，而是她本身就是对方的目标！她是被狩猎的猎物！
“‘神创’序列是什么？”苏月禾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关键词。
“是……是‘蜂巢’的终极目标。通过基因编辑与定向诱导，创造出超越人类的新物种。基地负责人，代号‘博士’，他认为人类本身就是有缺陷的造物，需要‘飞升’。”
“博士……”顾云泽将这个名字刻进了骨子里，每一个笔画都淬满了血与恨。
“那舒云现在，就在你说的那个坐标？”顾云泽终于忍不住，声音沙哑地问。
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他所有的希望都系于此。
王天佑的头颅微微晃动了一下，空洞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挣扎，似乎真言剂的药效正在与他脑中根深蒂固的禁令对抗。
苏月禾见状，指尖再次搭上他的太阳穴，一缕微不可见的电流输了进去。
“滋……”
王天佑浑身一颤，挣扎消失，继续用那毫无起伏的语调说：“不确定。”
“什么？！”顾云泽刚刚燃起的希望，仿佛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熄灭。
“博士有三个主基地。代号分别是‘伊甸园’，‘巴别塔’和‘拉莱耶’。
长白山的是‘伊甸园’，负责基因样本的低温储存和初代实验体的培育。
另外两个，一个在西北的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一个……是一个在公海游弋的移动潜艇基地。”
“高价值的研究样本，比如舒云，每隔三个月，就会在三个基地之间进行一次轮换转移。
这是博士的恶趣味，他喜欢看着猎物在希望与绝望之间挣扎。今天……是转移日。”
王天佑的话，像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顾云泽的心上。
他气得笑了起来，笑声低沉，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暴戾和疯狂。
“好，好一个博士！好一个恶趣味！”
他本以为抓住了确切的线索，就能立刻将母亲从地狱里解救出来。结果，对方却跟他玩起了“三选一”的猜谜游戏！
希望的火焰刚刚燃起，就被这盆冷水浇得只剩下一缕青烟。
这比一开始就毫无线索，更让人憋闷，更让人抓狂！
苏月禾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这个“博士”，不仅是个疯子，还是个极度狡猾谨慎的疯子。
“现在，哪个基地的可能性最大？”她冷静地问。
“不知道。”王天佑机械地回答，
“转移路线是最高机密，只有博士和他最核心的‘使徒’知道。我们这种外围人员，只负责执行和善后。”
问到这里，有用的情报似乎已经榨干了。
王天佑脸上的呆滞开始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混乱和痛苦，
他开始胡言乱语，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蜂巢”、“博士”、“不要杀我”、“我的儿子”……
真言剂的副作用，发作了。
苏月禾收回手，站起身，目光扫过地上另外两个昏死过去的男人，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
情报已经到手。现在，该打扫垃圾了。
“老婆，”
顾云泽深吸一口气，他眼中的猩红几乎要滴出血来，那是一种混杂着无尽痛苦、愤怒和一丝无力感的绝望。他死死攥着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声音嘶哑地颤抖着，
“长白山，我们必须去。就算是陷阱，我也要去！哪怕只有三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赌！”
“赌？”苏月禾回头看他，淡淡道，“我们不赌。”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霸气。
“三个基地而已。一个一个找过去就是了。”
“我陪你，把它们，挨个从地球上抹掉。”
顾云泽一怔，随即，胸腔中所有的憋闷、狂怒和绝望，都被一股滚烫的暖流所取代。
是啊。
他有苏月禾。
他们不是在赌博。他们是去讨债，是去复仇！
管他什么伊甸园，什么巴别塔，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统统都要化为齑粉！
他看着妻子清冷而坚定的侧脸，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只剩下无尽的痴迷和信赖。
他走上前，从身后用力环住她的腰，将下巴搁在她的肩窝，像是濒死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的气息和力量。
“好。”
“我们一起，把它们夷为平地。”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毁天灭地的决心。
苏月禾任由他抱着，目光却已经落在了那两个躺在地上的“垃圾”身上，眼神冷得像冰。
“在此之前，先处理好这里。”她抬手，拍了拍顾云泽的手背，语气森然，
“特务内讧，黑吃黑，再来一场意外的大火毁尸灭迹……给他们，准备一场足够精彩的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