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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其他类型 > 侯门娇女风华录 > 第97章 希望还能等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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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昭景胜三十一年的春天,来得有些迟。冰雪消融后,京城的风里还带着料峭的寒意,但国子监的号舍里,早已是热火朝天。笔墨的涩味、书页的霉味,还有年轻监生们身上散发出的、混合着熬夜苦读的疲惫与勃勃雄心的气息,几乎凝成了实质。

陈彦搁下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面前的《春秋》经义注解密密麻麻,像一群蠕动的黑蚁,啃噬着他本就所剩无几的耐心。他今年二十了,八月就要下场参加乡试。定国公府的二公子,这个身份在京城是块金字招牌,但在科场这条千军万马挤破头的独木桥上,屁都不是。他大哥陈淮走的是武勋荫补的路子,而他,既然选择了科举,就必须靠自己挣个前程。

前程……想到这两个字,陈彦心里就像塞了一团湿透的棉絮,沉甸甸,又闷得慌。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袖袋,里面空空如也。曾经,那里会放着闽州来的、字迹张扬肆意的信。可自从去年她南下后,起初还有几封报平安的信,到后来,便渐渐断了音讯。他知道她忙,知道她在那个叫闽州的地方,搅动着风云,赚着“海那边的银子”。他不敢写信去打扰,怕自己的思念显得不合时宜,怕她回信时公事公办的语气,更怕……石沉大海,连那点公事公办的回音都没有。

那份深埋心底、尚未宣之于口的情愫,在距离和时间的发酵下,没有变淡,反而像陈年的酒,愈发醇厚灼人,也愈发让人感到无力和……自卑。

对,就是自卑。

那个曾经需要他庇护、需要他出面震慑宵小的小姑娘,早已展翅高飞,飞到了他视线难以企及的高度。她谈论的是海船、是番邦、是数倍十倍的利润,是足以影响朝堂格局的财源。而他,还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号舍里,对着圣贤书皓首穷经,为一个举人的功名苦苦挣扎。

他凭什么去等她?又拿什么去匹配如今锋芒毕露的她?

“彦哥儿,发什么呆呢?”对面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陈彦抬头,是同窗兼好友,永宁侯府的林瑾。林瑾今年才十六,但眉目间已褪去了不少稚气,身材抽条,穿着监生统一的青衿,却自有一股沉稳的气度。他面前的书案收拾得井井有条,书卷摞得整齐,笔记清晰工整,与陈彦这边的凌乱形成了鲜明对比。

“没什么,有些倦了。”陈彦敷衍了一句,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凉的,透心凉。

林瑾笑了笑,放下手中的《尚书》,活动了一下手腕:“倦了便歇歇。离八月还有小半年,不急在这一时。”他看向陈彦,眼神通透,“你最近心不静。可是……还在想我六妹妹?”

陈彦被戳中心事,耳根一热,有些狼狈地别开脸:“胡说什么。”

林瑾却不在意,自顾自说道:“六妹妹前几日有家书回来,说是又组织了一支大船队,要去更远的‘佛郎机’人的地盘。还说在闽州弄了个什么‘海商联合会’,如今说话比知府还管用几分。”他语气里带着与有荣焉,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她是真厉害。我父亲看了信,半晌没说话,最后只叹了一句‘巾帼不让须眉’。”

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轻轻敲在陈彦的心上。更远的地方……更大的船队……比知府还管用……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好像又被无形地拉大了。

“你呢?”陈彦生硬地转移话题,看向林瑾,“八月乡试,有把握吗?你年纪虽小,学问在我们这一斋里却是拔尖的。”

林瑾闻言,脸上的轻松收敛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他年龄不太相符的郑重。他看向窗外抽芽的柳条,声音平静却坚定:“把握谈不上,尽力而为吧。父亲年纪渐长,永宁侯府的担子,迟早要落下来。大哥……你也知道,七弟瑜哥儿还小,在他能独当一面之前,我得尽快立起来。”

他顿了顿,收回目光,看向陈彦,眼神清澈而有力:“在幼弟林瑜未长成之前,我是家主的主力军。 读书科举,于我而言,不光是前程,更是责任。侯府的将来,姐妹们的依仗,有一份在我肩上。”

这番话,说得平静无波,却让陈彦心头巨震。

他看着林瑾,这个才十六岁的少年,已经如此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未来的路,并且毫不犹豫地将家族的责任扛在了尚且单薄的肩膀上。那种目标明确的坚定,对比自己因情爱而生的迷茫和颓唐,显得那么刺眼。

他自己呢?他苦读是为了什么?为了定国公府的门楣?有大哥在,似乎并不迫切需要他。为了光宗耀祖?好像也并非他内心最深切的渴望。他内心深处,那点隐秘的、支撑他寒窗苦读的动力,不过是——

“我……”陈彦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种连自己都厌恶的软弱和不确定,“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什么。或许……考个功名,将来外放做个地方官,踏踏实实为百姓做点事,也算不枉此生。”他避开了那个最核心的原因。

林瑾何等聪明,岂会听不出他的言不由衷。他沉默了一下,忽然问道:“彦哥儿,你可是……还在等着我六妹妹?”

陈彦身体一僵,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默认,有时候就是最明确的回答。

林瑾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复杂:“六妹妹她……心气高,眼界也高。如今她在外面,见识了天高海阔,恐怕……未必还会着眼于内宅方寸之地。”他这话说得很委婉,但意思很明白:林薇雨已经飞远了,她的世界太大,未必还会回头看身后那个守着科举路的少年。

陈彦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他何尝不知道?正是因为看得太清楚,所以才更加痛苦和无力。

“我知道。”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因为握笔而略带薄茧的手指,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只是……只是不甘心。也想……希望能给自己一个好的未来,希望还能等到林薇雨。”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剖白自己的内心。那点渺茫的、近乎固执的期盼,是他在这枯燥痛苦的备考中,唯一的一点甜,也是最大的苦。

林瑾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他欣赏陈彦的才华和品性,也曾隐约觉得他与六妹妹之间有种微妙的默契。但时移世易,六妹妹的成长速度太快了,快得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林瑾最终也只能这样安慰,“眼下最重要的,是八月的乡试。无论为了什么,总得先有安身立命的根本。有了功名在身,无论你想做什么,等什么人,底气也足些。”

陈彦深吸了一口气,再抬起头时,眼神里多了几分破釜沉舟的狠劲:“你说得对。”他重新拿起笔,铺开纸张,“胡思乱想无用,不如多背几篇制艺!”

他必须考上!必须有一个配得上她的起点!哪怕她最终飞得更高更远,他也要拼尽全力,让自己不至于被她甩开得太难看。这或许是他现在,唯一能为那份无望的等待所做的事了。

号舍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两个少年沉重又各怀心事的心跳。

一个,为了家族和责任,目标明确,砥砺前行。

一个,为了渺茫的爱情和自身的价值,在迷茫中奋力挣扎,试图抓住那根或许根本不存在的救命稻草。

春日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那些墨迹未干的文字上,也照在两张年轻却已承载了太多心事的脸庞上。八月的乡试,对他们而言,不仅仅是考场,更是人生的重要分水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