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昊见她接受道歉,心中稍安。
又递过一串烤得焦香的鸡翅,笑道:“公主不怪罪便好,再尝尝这个。”
长乐接过,小口咬下,眼睛又弯了起来。
“此物滋味甚奇,宫中御膳竟不及它。”
两人并肩坐在石凳上,中间隔着袅袅青烟与食物香气。
远处宫墙巍峨,此处却仿佛只剩炭火噼啪与细碎咀嚼声。
“神界……也食此等烟火之物么?”她忍不住好奇,轻声问道。
目光落在他被炭火映亮的侧脸上,少了些畏惧,多了些探究。
秦昊闻言失笑,摇头晃脑开始胡诌。
“神界亦有百味,不过此等烧烤之法,乃我独门秘技。”
他顺手将调料罐推过去,示意她自便。
“若喜欢,可多撒些孜然,辛辣开胃。”
长乐学着他又撒了些调料,果然滋味更浓。
她吃得鼻尖冒汗,竟暂时忘却了白日惊惶与宫廷礼仪。
“今日……多谢神使。”她忽然低声说,睫毛轻颤。
“若非神使降临,我亦无缘得尝此等美味。”
秦昊摆手,又翻动起架上肉串。
“口腹之欲罢了,公主若喜欢,日后常来便是。”
这话出口,两人皆是一愣。
长耳微红低头,秦昊则干咳一声望向别处。
夜风拂过,吹得炭火明灭不定。
花园深处隐约传来巡夜侍卫的脚步声。
长乐慌忙起身,衣裙窸窣作响。
“夜已深,我该回去了……多谢神使款待。”
她说着便要转身,却似想起什么。
犹豫片刻,又轻声道:“神使也……早些安歇。”
秦昊目送她匆匆离去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
长乐轻手轻脚推开房门,唇边还残留着烧烤的余香。
却见室内烛火通明,母后长孙皇后端坐榻上,正静静望着她。
“丽质,”长孙皇后声音温和,目光却似能洞悉一切。
“深夜去了何处?衣衫似沾了烟火之气。”
长乐心头一跳,下意识藏起指尖沾到的油渍。
“只是……去园中透了透气,偶遇神使,尝了些新奇食物。”
长孙皇后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那位神使,你观之如何?你父皇与我都觉他……非常人可比。”
她语气轻柔,仿佛闲话家常。
“你父皇思虑再三,如此人物,当以诚相待,以姻亲固之。”
长乐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诧。
母后的话语虽未挑明,那意味却再清楚不过。
“大唐需要他,无论其为神使或仅是一员神将。”
长孙皇后语气转为凝重,“你父皇之意,欲择一公主许之,以示恩宠与羁縻。”
她凝视着女儿瞬间苍白的脸,声音放得更缓。
“你乃嫡长公主,身份最尊……此事,你需心中有数。”指尖还残留着递过竹签时偶然相触的温热。
晨光熹微,透过雕花棂窗洒入清思殿。
秦昊刚睁开眼,尚带着几分宿醉般的朦胧(昨日折腾得不轻),殿门便被轻轻推开。
四五名身着淡粉宫装的侍女垂首鱼贯而入,步履轻盈。
手中捧着铜盆、巾帕、青盐、漱盂等一应盥洗之物,悄无声息地分列榻前。
为首一名侍女年纪稍长,容色清丽,气质沉稳。
她上前一步,屈膝行礼,声音温婉柔和:“奴婢春竹,奉陛下与娘娘之命,特来伺候神使晨起。”
她动作熟练地绞了热巾帕,递至秦昊手边。
眼角余光却飞快地、不着痕迹地打量了这位传闻中的“神使”一眼。
秦昊接过帕子擦脸,温热触感让人清醒不少。
他注意到这侍女举止格外从容,衣料似乎也比其他几人更精致些。
“春竹?”他随口问道,接过盛着青盐的瓷杯。
“这名字倒是雅致,你在宫中当差多久了?”
春竹微微躬身,答得不卑不亢:“回神使,奴婢在长乐公主殿下身边伺候已有五年。”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缓些,“公主殿下忧心神使初入宫闱,或有不便,故特遣奴婢过来听用。”
秦昊执杯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长乐公主的贴身侍女?李二和长孙皇后这安排,有点意思。
他漱了口,将杯子放回托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原是公主殿下身边得用的人,倒让我受宠若惊了。代我多谢公主美意。”
春竹低头应了声“是”,姿态恭顺,却自有一份不同于寻常宫女的沉静气度。
她亲自上前,为秦昊整理微皱的衣襟,指尖灵巧,分寸拿捏得极好。
其他侍女皆垂目屏息,唯有她行动间自然从容。
显然,她来此,伺候是假,代为观察、乃至传递某些讯息,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