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地煞天倾
撤回到石砬子沟村口，两辆车停在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上，与那片被黑暗和恶意笼罩的“蛇盘地”拉开了足够的安全距离。但车内的气氛并未因此轻松多少，反而更加凝重。应急灯的惨白光芒照亮了每个人惊魂未定、写满后怕的脸。
孙淼靠在座椅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呼吸略显急促，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刚才那短暂却激烈的精神对抗，显然让他消耗巨大，甚至可能受了内伤。他正在极力调息，试图平复脑海中依旧残留的、那地灵狂暴意识冲击带来的嗡鸣和撕裂感。
老林警惕地注视着车外沉沉的夜色和通往“蛇盘地”的那条小路，手里依旧紧握着那把大口径信号枪，耳朵捕捉着任何可疑的声响。小秦则手忙脚乱地检查着那些受到强电磁脉冲干扰的设备，大部分精密仪器屏幕依旧闪烁着乱码或者干脆黑屏，让他心疼得直咧嘴。
“设备大部分瘫痪了，强电磁冲击加上那种诡异的精神干扰…很多数据可能都丢失了。妈的，这玩意儿的攻击性也太强了！”小秦的声音带着沮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小赵拿出急救包，递给孙淼一瓶纯净水和几颗帮助凝神静气的药丸。她自己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虽然未直接参与对抗，但那地灵散发出的滔天怨念和恶意，如同实质的寒风，让她也感到一阵阵心悸和不适。
而状态最糟糕的，无疑是曹彬。第一次接触的失败和地灵的彻底暴怒，似乎彻底击垮了他本就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他蜷缩在后座角落，双手死死抱着头，身体剧烈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他嘴里反复念叨着“完了…醒了…它醒了…都要死…”，眼神涣散，瞳孔放大，仿佛还沉浸在那恐怖领域制造的幻觉之中无法自拔。
“他情况很不好，”小赵担忧地看着曹彬，“受到的精神污染加深了。”
孙淼缓缓睁开眼睛，眼神疲惫却依旧锐利，他看了一眼几乎崩溃的曹彬，沉声道：“不仅仅是精神污染…我们的试探，像是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它现在被完全激怒了，它的影响力…恐怕不会再局限于‘蛇盘地’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孙淼的话，就在这时，车外忽然起了变化。
先是风。原本只是清冷的夜风，毫无征兆地变得猛烈起来，打着旋地刮过，卷起地上的沙石枯叶，拍打在车身上，发出噼里啪啦的乱响。风声也变得异常，不再是单纯的呼啸，而是夹杂着一种像是无数人低声哭泣、呜咽的怪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紧接着，气温开始骤降。短短几分钟内，车外温度计显示的温度就下降了近十度！一种深入骨髓的、湿冷的寒意弥漫开来，甚至穿透了车体的保温层，渗入车内。车窗玻璃上迅速凝结起一层厚厚的白霜，模糊了外面的视线。
“起雾了！”老林突然低喝一声。
只见从“蛇盘地”的方向，一股浓密的、灰白色的雾气，如同活物般，沿着地面迅速地弥漫过来。这雾气极其诡异，移动速度快得不自然，而且异常冰冷，所过之处，草木皆挂上了惨白的霜棱。雾气之中，能见度急剧下降，甚至连车灯的光柱都被吞噬，只能照出短短几米的距离，光线在雾中扭曲散射，形成一种光怪陆离的效果。
“不是自然雾…”小秦试图用受损的红外设备探测，屏幕上一片模糊的灰白，“温度极低，而且…里面有微弱的能量残留，是那东西的延伸！”
这诡异的浓雾很快将村口这片区域也笼罩了进去。整个世界仿佛被隔绝开来，只剩下车内这一点微弱的光亮和令人窒息的死寂。雾中似乎有影子在晃动，有时像是扭曲的人形，有时又像是巨大蛇类的轮廓，但凝神看去，却又空空如也，只有那冰冷粘稠的雾气不断流动。
“天气异变…它竟然能影响到这么大范围的实际环境…”小赵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这已经超出了普通灵异事件的范畴，涉及到了对现实规则的初步扭曲。
突然！
“啊——！”曹彬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双手疯狂地抓向自己的脖子，眼球凸出，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正在被无形的力量扼杀！“放开我！滚开！别缠着我！爷爷…爷爷救我…不是我…不是我干的…”他嘶吼着，声音扭曲变调，时而像是他自己的声音，时而又夹杂着一种苍老、绝望的陌生腔调！
“按住他！”孙淼强撑着喝道。
老林和小秦立刻扑上去，奋力将剧烈挣扎的曹彬按回座位上。曹彬的力气大得惊人，双眼翻白，口角流出白沫，身体扭曲成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姿势，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像是被痰堵住的窒息声。他的皮肤冰冷得吓人，那片肋骨下的鳞状压痕颜色变得更深，几乎像是要渗出血来，甚至边缘似乎有向外微微扩散的迹象！
“他被附身了？还是强烈的共感幻觉？”小赵试图用宁神符贴在曹彬额头，但符纸刚一靠近，就无火自燃，瞬间化为了灰烬！
“是通道！”孙淼脸色无比难看，“他的血脉联系和极度不稳的精神状态，让他成了那地灵影响现实的最佳通道！它正在通过他宣泄愤怒，甚至试图直接攻击我们！”
仿佛是为了验证孙淼的话，车顶猛地传来“咚”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上面，整个车体都震动了一下！紧接着，四面八方都传来了“砰砰砰”的撞击声，像是无数冰冷的石头砸在车上，但窗外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雾！
“是冰雹？不对！”老林透过结霜的车窗缝隙向外看，瞳孔猛地一缩——只见浓雾中，无数大大小小的蛇，像是发了疯一样，用自己的身体疯狂地撞击着车辆！它们仿佛完全失去了痛觉和恐惧，前赴后继，撞得头破血流，鳞片和污血在车窗上涂染出狰狞的图案！这场面比任何直接的攻击都更加令人胆寒！
同时，车内的电子设备开始彻底失灵。仪表盘灯光乱闪，电台里发出刺耳的尖啸，甚至车灯也开始忽明忽灭，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精神攻击又来了！这次是针对所有人！”小秦突然抱住头，痛苦地呻吟起来，他的“灵感”较强，此刻首当其冲。他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看到仪表盘变成了腐烂的肉块，看到车窗外挤满了苍白浮肿的人脸…
小赵也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眩晕，耳边充斥着无数人的哭喊和咒骂声，仿佛陷入了修罗场。连意志坚定如老林，也出现了瞬间的恍惚，仿佛手里的枪变成了冰冷的毒蛇。
孙淼强忍着头痛欲裂，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一道微弱的清光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勉强将车内众人笼罩其中，暂时抵御住了那无孔不入的精神污染。但他的脸色也更加苍白，显然支撑得极为艰难。
“不能待在车里了！这铁壳子挡不住它的力量，反而会成为我们的棺材！”孙淼当机立断，“老林，开车！冲出去！往镇上方向开！离开这片雾的范围！”
老林猛踩油门，越野车发出一声咆哮，冲破了浓雾和疯狂撞击的蛇群，沿着村路向外疾驰。SUV紧随其后。
然而，那诡异的浓雾仿佛有生命般，紧紧追着他们！车灯在雾中如同萤火，能见度几乎为零，老林全靠经验和直觉驾驶，险象环生。更可怕的是，幻觉攻击并未停止，反而因为车辆的移动和众人的紧张而加剧。
曹彬在后座翻滚挣扎，嘶吼声越来越非人，他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竟然变成了诡异的、如同蛇类般的竖瞳，闪烁着冰冷的幽光，用一种完全陌生的、充满恶毒和怨恨的语调嘶吼着：“跑…不了…债…都要还…血脉…印记…永世…纠缠…”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挥手，竟然将车内一个沉重的装备箱凭空扫飞，重重砸在车厢壁上！
它的力量，已经开始通过曹彬这个“通道”，渗入现实了！
这场疯狂的逃亡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直到他们彻底驶离石砬子沟村的范围近十公里，那如影随形的浓雾和恐怖的幻觉才如同退潮般缓缓散去。
两辆车停在路边空旷处，车内一片死寂，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喘息声。车身上布满了蛇血撞击的污迹和冰冷的霜痕，像是刚从某个极寒地狱逃离。
每个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孙淼精神力透支，需要休养；小秦脸色惨白，显然精神受了冲击；小赵和老林也有轻微的精神恍惚和不适感。
而曹彬，在经过一番剧烈的挣扎后，终于力竭昏厥过去，但即使昏迷中，身体仍不时抽搐一下，眉头紧锁，脸上残留着极致的恐惧。他手臂和脖颈处，又出现了几处新的、模糊的冰冷压痕。
地灵之怒，第一次全面展现其恐怖威能。它不仅扭曲天气，制造领域，更能直接进行精神和物理层面的双重攻击，甚至利用曹彬作为通道和放大器。它用最暴戾的方式宣告：它的苏醒不可逆转，它的怨恨需要宣泄，而所有闯入者，都将成为它复仇和吞噬的目标。
危机，已全面升级。他们不仅是在调查一个灵异事件，更像是在面对一场正在扩散的、小范围的“天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