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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山庄,茶室的灯还温存地亮着,将等候的身影拉长。明元、青月和楚斐都未去睡,显然在等他们。见陈师傅和黎颂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回来,眉宇间沉淀着化不开的凝重,三人立刻围了上来。

“陈师傅,情况如何?”明元沉声问道,他敏锐地捕捉到陈师傅气息中那丝不同寻常的损耗。

“无碍,”陈师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依旧平稳,“后日亥时,我需再赴村东老槐树下。”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青月身上,“青月,彼时你需静坐山庄,以你出马仙的灵觉护持此地,稳住民居安宁。”接着看向明元与黎颂,“明元,黎颂,你二人守护好楚斐与孩子们,无论外间有何异动,不可擅离山庄。”

“老陈,我同你去!”黎颂立刻说道,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忧与坚决。

“不可。”陈师傅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张伯已近极限,地脉动荡非比寻常,人去无益,反需我分心照看。你身负维护阴阳秩序之责,守护生灵亦是根本。”

明元眉头紧锁,他深知能让陈师傅说出“分心”二字,情况必然凶险异常。“陈师傅,连扎根此地一生的守村人都难以支撑,您若强行介入,恐遭不测!”

陈师傅看向他,目光澄澈而坚定:“明元,见苍生将倾而不扶,非我辈所为。此行非为逞强,而是不得不为。若地脉彻底崩裂,山中凶物破封,戾气反噬之下,此地方圆百里,生灵涂炭,灵气尽失,村落亦将不存。我自有分寸,无需多言。”

他缓缓坐下,目光投向窗外愈发急促的风雪,只说了四个字,却重若千钧:“时不我待。”

茶室内一片寂静,唯有炭火噼啪。所有人都明白,劝阻已是无用,唯余信任与祈愿。

转瞬间,约定之期已至。夜色如墨,风雪似乎比前两日更为狂躁,扑打在窗棂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陈师傅悄然起身,未惊动他人,独自踏入这片银装素裹的天地。

村东老槐树下,那片空地上的景象令人心悸。地面上,一道无形的裂痕仿佛在缓慢呼吸,从中逸散出肉眼难见、却感知清晰的灰黑色戾气,比两日前更加汹涌,使得周围的空气都在微微扭曲,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波动。张伯依旧站在那里,身形比之前更加佝偻瘦小,仿佛下一刻就会被风雪吞噬,被那地脉裂痕中传来的巨力撕碎。但他那只布满老茧、青筋毕露的手,依旧死死按在裂痕的核心之处,浑浊的双眼中燃烧着一种超越肉体痛苦的、近乎执念的坚定光芒。

陈师傅步履沉稳地走到张伯身侧三尺之外站定。这个距离,微妙地介于干扰与援手之间。他没有言语,甚至没有看张伯一眼,全部心神已沉浸于对地脉状态的感知中。

他并未鲁莽地以自身法力强行堵塞,那无异于抱薪救火。而是缓缓抬手,指尖流转着清蒙蒙的光晕,那光晕柔和似水,并非攻击,亦非防御,而是最纯粹的“秩序”与“安抚”之意的显化。光晕如同三缕轻纱,缓缓覆盖在那躁动不安的裂痕戾气最盛之处。

奇迹般地,那狂躁外泄的戾气仿佛被无形之手温柔抚过,奔涌的势头为之一滞。

张伯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松,那足以压垮山岳的压力,终于得到了一丝分担。

但这仅仅是开始。陈师傅手掐真武诀,周身气息瞬间变得渊深似海,又与周遭天地隐隐相合。他将自身神识化作万千比发丝更纤细的触须,沿着张伯以自身为桥梁沟通的地脉之气,小心翼翼地探入那混乱狂暴的能量核心。

地脉如人体经络,堵不如疏,乱需归正。他的神识如同最高明的医者,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穿行,精准地梳理着那些因封印松动而纠缠冲突的能量节点,引导着散逸的戾气,归于周围那几块作为古老阵眼的残破山石。同时,他借助张伯引导出的、更为磅礴本源的的地脉之力,引动深藏于大地之下的、沉稳而充满生机的灵息,如涓涓细流,缓缓注入那濒临彻底瓦解的古老封印结构之中。

这个过程凶险万分,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陈师傅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瞬间被周围的寒意凝成冰晶,但他持诀的手稳如磐石,眼神沉静如古井深潭。

时间在风雪与能量的剧烈波动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那地脉裂痕中躁动的灰黑光芒,终于被一层柔和的、蕴含着大地厚重与生机的土黄色光华逐渐压制、覆盖。残破的石阵发出低沉而稳定的嗡鸣,原本摇曳欲熄的灵光重新稳定下来,彼此勾连,构筑起一个虽然简陋却无比坚实的新生屏障。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如退潮般迅速消散。

当最后一缕不受控的戾气被导入石阵消弭,裂痕被浑厚平和的地脉灵气彻底抚平、弥合,只在雪地上留下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淡淡痕迹时,陈师傅才缓缓收回了神识与手诀。

他看向身旁那几乎油尽灯枯的身影,一道平和而肯定的心念传递过去:

“张道友,此间事了,无碍了。”

张伯的身体剧烈地一震,仿佛卸下了背负一生的千钧重担。他那双看尽沧桑、承载了太多孤寂与坚守的浑浊眼睛,先是闪过一丝茫然,仿佛不敢相信坚守已然结束,随即,一种难以言喻的、纯粹到极致的解脱与喜悦,如同初春的阳光,彻底驱散了眼底所有的阴霾。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回了按在地上的手,低头凝视着那片恢复平静的土地,咧开嘴,露出了一个与往日痴傻截然不同的、充满安宁与深深满足的笑容。

他没有看向陈师傅,也没有再环视这片他倾尽一生守护的山川,而是仰起头,望着不知何时已然风停雪住、云破天开,隐约露出璀璨星辰的夜空,像一个终于完成了神圣嘱托的孩子。

他就那样站着,脸上定格着那抹满足而安详的笑容,缓缓地、如同沉入一场甜美的梦境,闭上了眼睛。佝偻的身躯不再倚靠木棍,却依旧稳稳地立在雪地之中,仿佛自此与这片山峦大地融为一体,成为了它永恒的一部分。属于“张伯”的生机,已悄然圆满归去。

陈师傅静立片刻,面对那尊如同山岳化身的背影,整理衣冠,空灵而郑重地朗声道:“小道,恭送张真人升天!”

他知道,对于一位守村人而言,这已是功德圆满、最好的归宿。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份圆满的交接,就在陈师傅话音落下不久,村落方向,骤然传来一声清亮而充满生命力的婴儿啼哭,如同破晓的号角,划破了雪后天地间的绝对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