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霄子的脚步声还在往上,越来越近。我站在石台上,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把衣袍掀得哗啦响。肩上的铁尸沉得压进骨头里,右腿从膝盖到大腿一直在抽,像是有根线在里面来回拉。
我没动,手里的锈剑还举着,剑尖对天。刚才那一道雷光闪了一下就没了,可我心里清楚,那不是错觉。它认得我,这山、这天、这把剑,都认得我。
我慢慢蹲下,把铁尸轻轻放在地上。左手撑住地面,喘了几口气。然后从怀里摸出那卷破布一样的东西——《周天星辰诀》残卷。布面已经发黑,边角烂了,但上面的字还能看清。
“引雷入脉,借星为引。”
“心不死,雷不灭。”
“魂不归,天不开。”
我盯着第一句看了很久。手指顺着字迹划过去,突然指尖一麻,像被针扎了一下。血冒出来,滴在“引”字上。那字竟然吸了我的血,颜色变深了些。
系统在这时候响了。
【残诀不全,强行使用会遭天谴】
红字一闪而过,没停留。我知道它不会骗我。三百年的Npc生涯教会我一件事:系统说危险,那就真是要命的事。
可我现在没得选。
赵铁柱死了,谢清歌为了我拼命,黑袍人把剑交给我,连这石头都记得我的名字。我要是再缩回去当那个数铜板的老头,他们全都白搭了。
我闭上眼,照着那句话开始运劲。丹田里空荡荡的,只有一点微弱的热流。我把它往下压,再顺着脊椎往上推,走的是最老派的经脉路线。可刚到胸口,一股反震冲上来,喉咙一甜,一口黑血喷在残卷上。
布面上的字突然亮了一下。
我咳了几声,擦掉嘴角的血。再来一次。这次我不强求打通全身,只把那股气提到右手掌心,按着“引”字诀的感觉,像钓鱼一样往外勾。
起初什么都没有。风吹得我额头冷汗直冒,腿抖得厉害。就在快撑不住的时候,掌心忽然一烫。
一道细小的电蛇从指缝里钻出来,只有筷子那么长,在空中跳了几下,啪地炸开。
我睁开眼,看着那道雷光落地,打在十丈外的一块石头上。“咔”一声,石头裂成两半,表面焦黑一片。
还没完。
那道雷光没散,反而像根线似的连在地上,另一头往天上飘。云层猛地一动,原本灰蒙蒙的天空开始翻滚,一团暗色的云从山顶四周聚过来,越压越低。
我坐在地上,抬头看天。心跳得不像话。
这不是我练出来的,是它自己来的。就像小时候放风筝,绳子一松,风就把它接走了。我现在只是个引子,真正动起来的,是我早就忘掉的那部分自己。
我想起来了。
雷不是术法,是伴生之力。谁都能学火球咒、冰箭术,但雷不一样。它是挑人的。当年在仙界,能玩雷的不超过五个,我是其中之一。
为什么?因为不怕死。雷这种东西,用得好劈别人,用不好先劈自己。敢拿命去试的人,才有资格碰。
我咧了下嘴,差点笑出声。原来我不是忘了怎么用雷,是忘了我本来就是疯的。
我又翻开残卷,找到第二行:“心不死,雷不灭。”
这次我没急着动手,而是把锈剑横放在膝盖上,用手指一点一点摩挲剑身。那些锈不是真锈,是封印。有人故意把它封住,不让它出声。
我咬破舌尖,把血抹在剑柄的红布上。布纹微微一颤,像是活过来。紧接着,剑身震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轻的嗡鸣。
头顶的云更厚了,已经开始打旋。一道银光在云里游走,像条龙在翻身。
我盘腿坐正,双手结印。这次不再是试探,我要试试能不能把这股力拽下来。
口诀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我照着念:“引雷入脉,借星为引。”
气从丹田起,走督脉,过百会,直冲双掌。这一次胸口虽然疼,但我扛住了。掌心发热,越来越烫,像是握着一块烧红的铁。
我猛然睁眼,双手向前推出。
一道手臂粗的雷光从掌心射出,直奔高空。它没打雷,也没炸响,就这么静静地升上去,一头扎进云层。
然后——
整个天都亮了。
那团乌云像是被点燃,中心裂开一个口子,一道真正的雷柱从天而降,砸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地面炸开一个坑,碎石飞溅,焦味弥漫。
我坐在原地,耳朵嗡嗡响,手还在抖。可我知道,成功了。
这不是施法,是唤醒。我刚才那一击,不只是用了口诀,是把我曾经的身份打了出去。这片天地认出了我,所以才降下真雷。
系统又弹了一条。
【警告:当前行为可能导致‘真我’彻底湮灭】
我没理它。现在顾不上真假我,活着才是真的。
我扶着剑站起来,腿还是软的,但能站稳。低头看那本残卷,发现上面多了几个字,是刚才没有的——“雷归位,主将现”。
我没多想,把残卷塞回怀里。转身去扶地上的铁尸。刚弯下腰,远处传来一声冷笑。
“好啊,三百年了,你终于肯露脸了。”
我抬头。
玄霄子已经走到平台边缘,青衫飘动,手里拂尘轻摇。他身后跟着几个弟子,全都停在台阶下不敢上前。
他看着我,眼神像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器物。
“我一直以为你会烂在药摊上。”他说,“没想到你还记得怎么用雷。”
我没说话,只是把铁尸背回肩上,重新握住锈剑。
他往前走了一步,“你知道为什么我能活四百年吗?因为我从不浪费药材。你这三十年养得不错,正好赶上大阵启动。”
我吐出口里的血沫,“那你应该知道,雷这种东西,最讨厌被人当工具用。”
他笑了,“那你今天打算劈谁?我?还是你自己?”
风更大了,云层里的雷光不断闪动。我能感觉到,天上那股力量还在等我下一步动作。只要我再引一次,就能召下更大的雷。
可我也知道,再来一次,可能就不是伤这么简单了。说不定真会把自己劈散。
我摸了下耳朵。这是以前的习惯,紧张时总这么做。但现在我不需要装了。
我盯着玄霄子,慢慢抬起手,掌心朝天。
“你说错了。”我说,“我不是你的药材。”
“我是你惹不起的灾。”
头顶的云剧烈翻滚,一道比刚才更粗的雷光在云中凝聚,像一条巨蟒盘绕成型。
玄霄子脸色变了,猛地举起拂尘。
我双手合十,雷光在指缝间跳跃。
下一秒,我朝着他方向猛地张开双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