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影城堡的书房仿佛被时间遗忘,沉陷在一片只有烛火与羊皮纸的古老韵律之中。
巨大的黑檀木书桌上,文件堆积如山。空气里弥漫着陈旧墨水、干燥羊皮纸以及冷冽雪松香的奇异混合气息。
瑟尔特·夜影端坐于书桌之后,银色的长发并未束起,如月光织就的瀑布般垂落,几缕发丝散落在摊开的军事地图上,与墨黑的线条交织。
他握着一支乌木羽毛笔,笔尖在羊皮纸上流畅地滑动,发出持续而规律的沙沙声,是这寂静里唯一的主旋律。
艾尔·夜刃跪坐在书房一侧的阴影里,像一尊石像。
他维持这个姿势已经超过两个小时,腰背挺直,双手安静地置于膝上,呼吸轻缓得几乎不存在。
他的职责是等待,是随时响应那可能永远不会到来的召唤,是成为这偌大书房里一个沉默而可靠的背景。
长时间的静止让他的肌肉微微发僵,但他早已习惯这种伴随着隐痛与麻木的侍奉。
他的目光低垂,落在前方一块地板木纹的微妙转折上,心神却如同拉满的弓弦,时刻感知着书桌后那个存在的每一个最细微的动静——
羽毛笔停顿的间隙,翻阅纸张的轻响,甚至是指甲无意识敲击桌面的细微叩击。
突然,沙沙的书写声停下了。
艾尔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所有感官瞬间提升至最敏锐的状态。
他能感觉到那道沉甸甸的、无形的目光从羊皮纸上抬起,越过昏暗的空间,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没有抬头,只是将本就低垂的视线放得更低,表现出绝对的恭顺,等待着指令。
或许是添墨,或许是取某本书,或许是其他任何命令。
脚步声。
皮革靴底踩过厚地毯,发出几不可闻的沉闷声响,正不疾不徐地向他靠近。
艾尔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半拍。
瑟尔特很少在办公时间离开书桌,除非……他屏住呼吸,维持着跪姿,身体却微微绷紧。
阴影笼罩下来,带着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雪松冷香。
瑟尔特停在了他的面前。
艾尔能看清对方袍角精致的银色刺绣,以及那双纤尘不染的黑色软靴。
“抬头。”
命令简短而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艾尔依言缓缓抬起头,目光却依旧谨慎地避开直视,落在对方腰间那枚象征着夜影家族无上权柄的黑曜石腰带扣上。
书房壁炉的火光和跳跃的烛光在他眼前晃动,勾勒出瑟尔特修长挺拔的身形轮廓。
逆着光,面容显得有些模糊,唯有那双低垂的、俯视着他的琥珀色瞳孔,在阴影中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幽光。
他看到瑟尔特手中仍握着那支乌木羽毛笔,笔尖还饱蘸着浓黑粘稠的墨水,一滴墨珠悬在尖端,将滴未滴。
一种莫名的不安感如同细小的冰刺,悄然扎进艾尔的脊椎。
瑟尔特并没有解释的意图。
他俯下身,冰冷的银发有几缕垂落,扫过艾尔的脸颊,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然后,他伸出了那只握着笔的手。
笔尖并没有指向羊皮纸,而是径直朝着艾尔的脸颊而来。
艾尔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的本能几乎要让他向后躲闪,但三百年来根植于骨髓的驯服硬生生压倒了这丝冲动。
他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饱蘸墨汁的、尖锐的笔尖,如同毒蛇的信子,轻轻点在了他左侧的脸颊上。
冰冷、湿润、带着不容错辨的威胁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