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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李明蘅已到婚配年纪,不好长时间和遇翡待在一辆马车上,又不能让遇翡一直在外头淋雨,很是有分寸感的李明蘅在谈话结束之后,没一会儿便拉着三娘去到另一辆马车上坐着。

直到这二人走,遇翡才揉着膝盖摇头叹了句:“没想到二娘才是你们家最痴的那个,道观待了那么多年,还是参不透人心。”

“往后还是多与她说说话,传传信,最好是将你爹从她心里头彻底挤出去,不然,以她这份执拗,迟早旧景重现。”

李明贞察觉到了遇翡的动作:“腿疼了么?”

“一点儿,不严重,”遇翡捶了捶膝盖,“倒是你的伤,下回自己还是注意点儿,省得又崩开。”

见遇翡神情不似作伪,李明贞一时放了心,想起李明蘅,又是一声叹息。

“阿蘅……她与阿纨一样,出生前都是被父亲寄予厚望的,但她出生之后,时常染病,险些就去了,在家总因病难受得哭闹不停,道观长大,回家甚少……也是想念家里的,每次回来,会给家中每个人都备礼。”

“好不容易长成了,能常住在家中了,想多得几分关爱,我也是……”

遇翡喊了个打住,“你可别感同这个身受那个的了,有这份多余的没处散的怜爱,先给给自己。”

“要不都说女人傻,自个儿在家都是为奴为婢的物件待遇,还总想着付出、牺牲、奉献,可怜这个可怜那个,也不想想自己配么。”

说话的功夫,她扯开遇瑾给的荷包,抽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拍到李明贞跟前:“拿去,我就这么说吧,你们家三个,得亏你爹是个生不出儿子的,但凡有个男娃,你们仨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出去铺路的洗脚婢。”

“好不容易得来的,给我?”话虽如此,收银票的动作却是毫不客气。

遇翡颔首,“你听了我这些不好听的话,做你的补偿,我也想说话好听些,可见二娘那副死心塌地的窝囊样……”

再想到这实诚孩子上一世的凄惨结局,可恨啊。

尽管她自己的下场也没比人家好到哪儿去,大哥不说二哥的,或许是同样窝囊,遇翡心中郁气更甚。

“我会救她的,”李明贞抚上遇翡的手背,保证一般,“也会救你的。”

遇翡微笑:“用得着你在这大放厥词么你就要救我。”

“回去我就去挖遇璇的财宝,看看他究竟存了多少。”

估计不多,毕竟遇璇也是个穷的。

“还是先想想,如何躲开陛下的怀疑吧,”李明贞坐的有些累了,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他多少会怀疑你的。”

“一哭二闹三撞墙,总有一桩适合我,”遇翡倒是不担心这个,“再说,若你给我的消息是真,他忙着同陈氏周旋都来不及,顾不太上我的。”

“你不如担心担心自己,”遇翡轻哼了下,“我可是信你口口声声的‘分权新制’呢,要是没有……”

遇翡无数次想过,李明贞会不会骗她。

这会不会就是一场巨大的陷阱,为了揪出覆川,揪出久鸣堂,为了那惹人嫉恨的亡夫哥。

她甚至连亡夫哥不能人道这件事都未能全然相信。

骗局二字仿佛深深扎根在脑海,无论李明贞给予她多少爱意,都无法将那些盘踞的根系彻底拔出,而更多时刻,她都是以这个身份能给久鸣堂给覆川带来的利益作为最后的依仗,边走边看,哪怕——

要以傀儡的身份一步步走远。

但她不能再被李明贞和谢阳赫联手杀第二次。

冰冷杀机在李明贞身上拂过。

李明贞却只是笑吟吟地将茶壶推过去,“口干。”

以此打断遇翡的思绪。

遇翡安静为李明贞倒上一杯茶,送到她唇边,“晴日将至。”她说。

“你想借此做点什么,”李明贞听懂遇翡话中之意,“想我为你运作。”

“你拉拢了崔氏,”遇翡点到即止,“我想你该会有更多后手,能为我做到,便当,是给你的考验吧。”

她闭目,深吸一口气,“我又没那么信你了,想你为我多做一些事,你照顾我日常起居,远远不够。”

“我知道了,可此事,于你并无好处,”李明贞思虑再三,“你想借着晴日来提前奠定太子之位,而你该知道,得了太子位,几无利处。”

除了一个名头。

而遇翡要承受的,远比做允王要多得多。

遇翡没吭声。

显然道理她都明白。

“但什么都不做,也浪费了那一轮太阳,”李明贞叹气,将遇翡拥入怀中,扶着她的长发,“不若一起定出个人,占一占这份便宜,可好?”

遇翡蜷在李明贞怀中,感受着李明贞的轻声细语,但她仍旧扯不出一丝笑。

“祥瑞子,原本是我,对不对?”

这份隐忍痛苦的模样,叫李明贞心痛至极,她知真相残酷,但她还是点了头:“是。”

遇翡此刻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她知道祥瑞子这个名头从始至终不会落到她头上,是覆川的痴心妄想,但她还是……

遇瀚、覆川、常续观,三方博弈,她成了无辜又倒霉的受害者,而遇瑱成了那场骗局中最大的赢家。

“你最开始不告诉我,是在可怜我?”

“是心痛,”李明贞纠正遇翡的用词,“我想你不知道,最好能一直不知道,你身份特殊,又是女扮男装,家主不想朝臣的目光都落在你身上,你年幼,又是孤身一人留在后宫,没人能时时庇护你。”

“而她掌控不了覆川,这才……阴差阳错,造出一个祥瑞子遇瑱。”

“可你现在又愿意告诉我了,”遇翡语气很平,淡淡的,好似被抽走所有情感的木偶,连笑声都带着一种莫名的麻木,“你又想说,因为我猜到了,而你不愿对我说谎。”

“好话、坏话,好事、坏事,什么都叫你做尽了。”

李明贞低低应了一声,“可你还是对我心软,愿意纵容我,竭力叫自己多信我一些。”

“不信我时——”

遇翡正了正身,睁眼便对上一双温柔如水的眼瞳,秋波流转,无声抚慰人心。

李明贞说:“阿翡,不必强迫自己来信我,不要紧的。”

但她说不要紧时,遇翡却从那份温柔里捕捉到了名为“哀伤”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