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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一曲吧,”李明贞微微勾唇,笑意却是浅淡至极,眉宇间有种近乎残忍的哀伤与荒凉,如同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割着遇翡的心脏。

遇翡虽是抗拒,轮椅却是向着李明贞所在的方向滚了滚,好似这样,她就能占据聆听天音最好的位置。

琴弦荡开,曲调却是遇翡过去从未听过的。

这是一段陌生的,甚至处处都带着艰涩的曲调,一如遇翡此刻的状态,暗夜中潜行,却在恨意中不甘反抗,偏生全程压抑,好似将窗外那些浓云一并引了过来。

隐忍,痛苦,到最后化作荡不开散不掉的孤寂,如同永远望不到尽头。

都说琴音如字,听琴、见字,都如剖开人心,直见深处之念。

遇翡不自主地捂住沉痛的心口,耳边流畅的琴音却略过一丝极淡的,突兀的声响,她下意识将视线投了过去,恰巧瞥见李明贞眼中飞快闪过的痛苦,连纤细十指都好似因无法负担这沉重的曲调而轻微颤抖。

遇翡眸光轻颤,轮椅滚动的声音成了打破曲调的败笔,她圈住李明贞的手腕,阻下那人过分消耗自身的弹奏。

琴声戛然而止时,仿佛忽然从天而降的天光,照亮前方漆黑的,望不见出路的孤寂。

李明贞面露疲色,尽管她竭力掩饰克制,可出声时,嗓音却比方才哑了一分:“不喜欢么?”

可这便是……承明二十五年乃至之后,她的日子。

遇翡心脏好似无形之手死死攥住,痛的她呼吸停滞,张嘴想问,喉间却如同被什么东西给堵住。

满腔情绪,满腹疑惑,最后只化作黏腻的视线,死死缠在李明贞身上。

李明贞却在此刻,挣开遇翡的禁锢,缓慢起身,又在遇翡跟前,缓慢蹲下。

裙摆漫开时,带着李明贞式的优雅与端庄。

遇翡却只看见,那人眼底深处挥之不去的倦色,她忍不住抬起手,抚住李明贞的面庞,“是身子不适么?你从不会出错。”

尽管以最快的速度修正,但她太了解李明贞对这些事处处追求完美的性子。

若是有意为之,不会想要掩盖,若是无意,那她只会停下,再恹恹开口,说今日失了琴心,弹不出好曲。

李明贞却没做声,侧脸轻蹭着遇翡掌心,好似在享受这份得来不易的温柔。

此时再看,在地上漫开的裙摆却如一朵颓败的花,那份颓败如同冰锥,刺得遇翡眼眶生疼。

那些琴音里藏着的挣扎与狼狈,她听出来了,可她更想知道的是……

遇翡在手上施了半分力,从抚摸的姿势变成了另一种禁锢,迫使李明贞不要做一些缱绻缠绵的小动作,从而扰乱她的心思。

那双眼睛灼灼逼人,“你不舒服,你在痛。”

这次,是用笃定的语气。

“许久没有碰过琴了,”因着那些莫名痛意,李明贞的唇色有些刺眼的浅淡,“曲调激昂,累人。”她说。

遇翡却没信,她将李明贞拽起,试图在她身上寻找伤口。

李明贞看似配合,偏就是以缄默来应对遇翡的质问。

遇翡一无所获,仍旧相信心中直觉,偏李明贞对那些话置若罔闻,毫不顾忌,看得人怒火中烧。

她咬牙:“李明贞,你别逼我在琴室坏了你的礼,到底是哪里痛?!”

李明贞无奈一下,将双手抬起,展露给遇翡看,“此前……和你一样,受过拶刑,坏了十指,再做不得抚琴这样的精细事,于此心中有惧。”

遇翡这才抓住李明贞手,将每一根手指都细细检查过去,生怕错过一个伤口。

而她肉眼所及,确是瞧不出丁点带伤痕迹,唯独十指,不正常的颤抖,如李明贞所言,累极一般。

“那曲是后来,思你念你时所作的,可惜那时……”李明贞苦笑叹息,“也是体会到伯牙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的决绝了。”

遇翡小心翼翼,将李明贞的双手包裹,生怕弄疼了她一般,“不会再有这样的事,百川琴你碰不了,往后便不弹了。”

“我虽琴艺不如你,却也能为你奏上一曲。”

“你……你信我。”李明贞有些错愕,她坏了十指是真,却不是拶刑,而是叫人生生踩断了十指,可过去从不信她的遇翡……

“半信半疑,”遇翡抓握着李明贞的双手,搁到自己腿上,冲李明贞安抚地弯起眼,“明日会比今日,信得再多一些,应过你的事,我会做到。”

包括——

那些只在心里应过的。

不会让上一世重现,会保护好这个义无反顾又嫁给她的人。

尽管心中仍有些从上一世而来的不安作祟,叫人焦灼,但她还是定下心神,抚着李明贞的发顶,“含章,莫再骗我。”

像是绵软无力的警告,话语深处藏着不易察觉的恳求,沉甸甸落入李明贞心头。

李明贞仰头,定定凝望着那个心软至极的人,那双……总是盛着怀疑与疏离的眼瞳,此刻好似酿着被投入石子的湖面。

层层荡开的涟漪藏无可藏,也或许是……遇翡不想藏。

掌心温暖透过发丝传递而来,是久违的,来自于长仪的温柔。

李明贞有些恍惚,好似不信眼前一切是真的,可寒凉的心底,那些无法修补的裂痕,好似流淌着温热的暖流,冲垮她克制压抑的情绪。

沉默沁入空气的每一处角落,无知无觉蔓延,唯有彼此的呼吸声清晰。

遇翡听见,李明贞极轻极轻的笑声,垂眸见她,反手握住自己的手,缓缓收拢,像是带着某种决心与依赖。

“不会骗你,”她说,眸光如同胶着黏腻的蛛丝,在对上遇翡的视线时,细密温柔地缠了上来。

遇翡呼吸停滞,骤然惊觉,她们二人的距离……太近太近,脑海中却浮起那个午后,暖阁中的无边春色。

那双好似盛着星河的杏眼中,倒映出自己模糊的脸,随之翻涌滚荡的,是如那日一般无二的复杂欲念与渴望,还有……祈求。

近乎卑微的。

片刻犹豫,到底是僵着身子,默许了李明贞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