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痕的剑尖仍抵在叶南天咽喉的伤口上，混沌之力在剑身流转，灰黑纹路如蛛网般蔓延。他呼吸微沉，左心口的血顺着指缝滑落，在虚空中凝成细珠，尚未坠地便被乱流撕碎。
就在此刻，叶南天的身体猛地一震。
六道疤痕骤然崩裂，不是向外翻卷，而是向内塌陷，皮肉如灰烬般剥落，露出森白骨质。那具躯体竟在瞬息间干枯，仿佛被某种无形之力抽空了所有生机。
叶无痕瞳孔一缩，本能后撤半步，剑势未收，吞噬法则已在掌心蓄势待发。
可来不及了。
一道银光自叶南天胸腔爆射而出，快得连本源之瞳都未能完全捕捉。那是一枚残缺的齿轮，通体银白，边缘刻满无法辨识的符文，每转动一格，周围虚空便扭曲一次，仿佛时间与命运都在其运转中错位。
它直扑叶无痕心口，轨迹毫无征兆，力量却不带丝毫杀意——更像是要钻入他的身体，将某种东西强行植入。
叶无痕左掌猛然推出，吞噬法则化作漩涡迎击。可那齿轮穿行于法则之间，竟如虚影般掠过屏障，未受半分阻碍。本源之瞳首次无法解析其本质，视野中只有一片刺目的银白。
他心头警铃大作。
就在齿轮即将触体的刹那，一道赤红火线自侧方虚空裂开，如同星河倒卷，轰然撞上银光。
轰——！
火与光在半空炸开，冲击波将叶无痕掀退数步。他稳住身形，抬眼望去。
一名女子凌空而立，披风如燃烧的晚霞铺展，火焰在她周身翻腾，却未灼伤一缕发丝。她双手结印，九霄天火凝聚成环，将那银色齿轮牢牢困在中央。
萧红绫。
她腰间的青铜铃铛剧烈震颤，发出清越声响，每一声都让虚空产生细微的褶皱，仿佛因果之线被强行拨动。齿轮在火环中剧烈震颤，每一次挣扎都引发法则波动，可火焰却越燃越盛，竟将那股扭曲之力硬生生压制。
“你竟敢现身。”叶无痕声音低沉，未带怒意，却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震动。
萧红绫未回头，只冷声道：“你若死了，谁去掀那天道的棺材板？”
话音未落，齿轮猛然一震，表面符文尽数亮起，银光暴涨。九霄天火形成的牢笼瞬间出现裂痕，火焰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排斥，节节后退。
她咬牙，指尖猛然划过手腕，一滴赤金色的血落入火环。
火焰骤然化作星辰之色，将齿轮彻底包裹。可那滴血刚融入火中，她脸色便是一白，身形微晃。
叶无痕看在眼里——她体内的某种东西在共鸣，与那齿轮同源，却又相互排斥。那是寄体的痕迹，是天道残片在她血脉中留下的烙印。
“它不是武器。”萧红绫声音微颤，“是钥匙……也是锁。叶南天用你的伤做引，就是为了激活它，让你成为下一个容器。”
叶无痕眼神一冷。
容器？他岂会沦为他人执念的寄居之所。
他正欲上前，却见萧红绫双手猛然合十，披风上的星辰图纹尽数燃尽，化作最后一道火幕，将齿轮死死封在核心。
“走！”她低喝。
可下一瞬，齿轮在火中自爆。
没有巨响，没有冲击，只有一片寂静的银光扩散开来。那光所过之处，空间如镜面般碎裂，时间仿佛停滞，叶无痕的意识竟出现一瞬间的空白——记忆错乱，前世今生的画面如乱流般翻涌。
他猛地咬破舌尖，混沌之力在识海轰然炸开，强行稳住神志。
而萧红绫，早已被那股力量掀飞。
她如断线的风筝般坠落，披风残破，火焰熄灭，唯有腰间铃铛还在发出微弱的震颤。叶无痕暴冲而上，在她即将撞入虚空乱流前一把接住。
她的头靠在他臂弯，嘴角溢血，呼吸微弱。那滴赤金血的消耗远超预期，天道残片在她体内碎裂，生命力正飞速流逝。
“撑住。”叶无痕低声道，左手按上她心口，本源之力悄然探入。
经脉枯竭，识海震荡，天道残片的碎片如荆棘般扎在魂魄深处。他能吞噬万物，却无法吞噬命运本身。她的伤，他救不了。
萧红绫缓缓睁眼，目光涣散了一瞬，终于聚焦在他脸上。
她抬手，指尖轻轻触上他胸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去北境……魔渊……”
叶无痕眉头微皱。
“那里……有能对抗天道的……力量……”她每说一字，嘴角便多溢出一分血，“不是功法……不是法宝……是……活着的……规则……”
她的手缓缓滑落。
叶无痕一把抓住，不让她垂下。
“谁留下的？”他问。
萧红绫的唇角微微扬起，像是笑，又像是痛极后的抽搐：“你……父亲……留的……最后一道……火种……”
话未说完，她头一偏，彻底陷入昏迷。
叶无痕静立原地，怀中人气息微弱，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风中。他低头看着她苍白的脸，又抬头望向北方。
那里，一道巨大的虚空裂隙横亘天际，漆黑如渊，边缘泛着暗红血光。裂隙深处，隐约有低沉的号角声传来，不似人间之音，倒像是某种沉睡的巨物在梦中呼吸。
他右手紧了紧，噬魂链在臂上微微震鸣，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就在此时，萧红绫腰间的青铜铃铛突然再次轻响。
一声，两声，三声。
不是风动，也不是外力所致。
而是从她体内，那碎裂的天道残片深处，传出了回应。
叶无痕眼神一沉。
他缓缓将她背起，左手缠上噬魂链，右手握紧混沌剑。剑身上的裂纹仍在蔓延，可那股力量，却比之前更加凝实。
他一步踏出，脚下虚空裂开，径直朝北方魔渊方向而去。
风在耳边呼啸，怀中人的呼吸轻得几乎察觉不到。
可那铃铛，却始终在响。
一声，又一声。
像是倒计时。
像是催命符。
叶无痕的脚步没有停。
他穿过一片崩塌的法则残域，脚下踩碎的不是岩石，而是凝固的时间碎片。每一步落下，都有无数画面在脚下闪现——有他幼年在叶家后山练剑的身影，有苏璃月站在轮回镜前的背影，有龙葵在血晶矿脉中为他挡下致命一击的瞬间。
这些记忆本不该在此浮现。
可它们出现了，清晰得诡异。
他猛地低头，发现萧红绫的手不知何时已滑入他衣襟，指尖贴着他的心口。
而那枚银色齿轮的残光，竟在她指尖若隐若现。
叶无痕瞳孔骤缩。
他立刻想要抽身，可就在此时，北方裂隙中那声号角，突然变了调。
不再是低沉的嗡鸣。
而是——一声尖锐的啼哭。
像是婴儿初生的第一声啼叫。
又像是，某种东西，终于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