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痕的掌心还残留着吞噬尸傀时的震颤，幽蓝雷光在指缝间跳跃未散。他刚将第一具失控尸傀的能量纳入识海，左眼角冰晶尚未完全融化，便察觉一道炽热气流自上空压落。
萧红绫已立于擂台中央，星辰披风猎猎翻卷，九霄天火如幕垂下，将整座擂台封死。她的目光落在叶无痕身上，没有杀意，却比刀锋更冷。
“你早已是吞噬魔头。”她开口，声音穿透喧嚣，清晰得如同贴耳低语。
人群骤然安静。那些逃散的弟子停步回首，长老们纷纷睁眼，神识锁向擂台。叶无痕站在废墟边缘，脚下碎石微动，身后地裂仍未合拢，但退路已被火焰彻底截断。
他缓缓收手，将残余雷力沉入祖龙血脉深处，借那股古老气息掩盖瞳中猩红波动。冰晶悄然融尽，顺着眼角滑下一滴水珠，落在肩头染血的布条上，洇开一圈暗痕。
“你说我是谁，便真是我？”他反问，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询问天气。
萧红绫眸光微闪。她并未出手，也未召令押解，而是抬起右手，掌心朝前，五指舒展。就在这一瞬，空气扭曲，一道光影自她掌风中浮现——
苏璃月跪伏在雷云之下，白衣染血，九道雷霆接连劈落，贯穿双肩、脊背、丹田。她仰头嘶喊，唇角溢出黑血，手中鎏金傀儡兔崩裂成片，碎片飞散如星。
画面真实得令人窒息。
叶无痕呼吸一滞，胸口像是被铁钳夹住。那不是幻象，不是虚影，而是带着因果律回响的“准现实”——未来某一刻可能发生的片段，被强行剥离并具现。
他没有动。
识海中，本源之瞳九重漩涡疾转，撕裂感知，强行判定：非当下真实。他闭眼一瞬，回忆起前世万雷加身的剧痛，那种深入魂魄的灼烧感至今烙印。若苏璃月真遭此劫，他体内祖龙血脉必有共鸣，吞噬本源亦会震荡预警。
可此刻，血脉寂静。
他睁开眼，指尖微不可察地拂过腰间噬魂链。链身轻颤，传出极细微的嗡鸣——那是与轮回镜碎片的隐秘呼应，唯有两者靠近或宿主遭遇危局时才会触发。如今这丝共鸣尚存，说明她未死，甚至不在战场附近。
“你想让我自缚？”他低声说，“那就拿出真正的证据来。”
萧红绫眼神未变，掌势却微微一顿。那幅雷劫画面仍在空中摇曳，但她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未曾紊乱，气息依旧平稳。这不是伪装，而是真正看穿了因果陷阱的冷静。
她忽然冷笑：“你以为我看不见你眼底的漩涡？每吸一丝灵气，每吞一缕修为，你都在堕入深渊。你早就不属于人间。”
叶无痕不动声色，本源之瞳已悄然锁定她掌势轨迹。他发现，那根连接某位闭目长老的因果线，正从她手腕内侧隐隐透出，在掌心汇聚成点。这威胁并非出自她本意，而是受控于人。
她在演戏。
或者说，她正用一场公开指控，掩护某种更深的意图。
想到这里，他缓缓抬起双手，作投降状。动作缓慢，姿态放低，任由九霄天火缠上双臂。火焰触及皮肤的刹那，体表一层薄晶无声凝结——冰魄领域悄然开启，隔绝焚灼，却不显抵抗之态。
他让自己看起来像被困住的人。
“你若真要抓我，何必先示警？”他盯着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迟疑，声音压得更低，“不如直接摇铃定罪。你明明可以让我当场灰飞烟灭。”
萧红绫瞳孔微缩。
她没说话，但掌心的因果线轻微抖动了一下。那画面中的苏璃月突然转头，望向虚空，嘴唇开合，似在说什么。
叶无痕心头一震。
他听不到声音，却从口型辨出三个字——
“别信她。”
不是对他说的，是对他体内的吞噬本源说的。
轮回镜的警告？
还是苏璃月真正的意志？
他猛地收紧手指，指甲嵌入掌心，以痛觉稳住心神。就在这一瞬，本源之瞳逆向追溯，沿着那根因果线反推而去——终点，正是观众席上那位始终闭目的紫袍长老。此人左手藏于袖中，腕部烙印泛着暗金光泽，与萧红绫掌心的光点同频闪烁。
控制者。
而萧红绫，只是被利用的媒介。
她打出这一掌，并非为了揭发，而是为了传递信息。用最危险的方式，逼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看清真相。
所以他不能逃。
也不能反击。
否则，一旦动手，便是坐实“袭击圣女”的罪名，宗门围剿即刻发动。届时别说自证清白，连脱身都难。
他站在火焰中央，双臂虚抬，看似束手就擒，实则识海深处本源之力暗涌不息。吞噬本源缓缓流转，将刚才吸收的雷力与祖龙血脉交融，积蓄于心口，只待破局时机。
萧红绫终于收回手掌。那幅雷劫画面渐渐消散，苏璃月的身影最后一瞬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竟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随即湮灭。
“你走不了。”萧红绫冷冷道，“从你踏入紫霄宫那一刻起，你就进了局。”
“我知道。”叶无痕点头，“但问题是——你是局中人，还是破局者？”
她眸光一沉。
脚下凤凰火纹再度蔓延，封锁四面八方。但这一次，火焰没有逼近，反而在距他三尺处凝滞，仿佛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牵制。
远处观战席上，那名紫袍长老忽然睁开眼，目光如刀射来。
萧红绫轻轻摇头，幅度小到几乎无法察觉。
叶无痕看到了。
他知道，这场对峙还没结束。
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等。
他缓缓低头，看着自己被火焰包裹的手臂。冰晶在高温下开始融化，水珠顺着指尖滴落，砸在擂台裂缝中，发出轻微的“嗤”声。
第二滴落下时，他的嘴角微微扬起。
第三滴坠地的瞬间，他忽然抬头，直视萧红绫：
“你说我吞噬万物——那你有没有想过，谁才是真正的……被吞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