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硫磺味扑在脸上，叶无痕掌心那道红线还在动。
它像活的一样，在皮肤底下缓缓爬行，不痛也不痒，就是让人心里发毛。他没松手，拳头一直攥着，指节泛白，仿佛一松开，这东西就要钻进骨头里去。
萧红绫退到了三丈外的岩堆后头，靠坐着一块焦石，呼吸略沉。她没再说话，只是盯着远处翻涌的黑雾，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铃铛。
而那个本该死透的黑衣人，正站在十步开外，捧着一枚新玉牌。
这回不是燃烧的玉牌，而是半块残玉，边缘参差，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玉面刻着扭曲纹路，和火蜥蜴王背上的符文如出一辙，甚至能闻到一股熟悉的焦腥——那是内丹被抽离后的余息。
叶无痕眼神一凝。
他动了。
左脚往前半步，吞噬本源顺着经脉一路冲上指尖。没有蓄势，没有停顿，猩红的光流自掌心喷出，瞬间化作长鞭横扫而出，直取那人咽喉。
这一击快得几乎看不见轨迹。
可那黑衣人竟不闪不避，任由长鞭抽在脖子上。
“啪！”
一声脆响，不是皮肉撕裂，倒像是琉璃炸裂。他的脖颈处裂开细密纹路，皮肤一块块剥落，露出底下漆黑如墨的脉络，像是体内早就不剩血肉，只有一具被掏空后重新灌注的壳。
他咧嘴笑了，嘴角裂到耳根，声音却不像一个人在说话，更像是几个人叠在一起念出来的：“你终于……动手了。”
叶无痕没答，手腕一抖，长鞭收回，目光死死盯住那半块玉佩。
他催动时轨之瞳。
视野骤然变化，时间仿佛慢了下来。玉佩上的纹路在他眼中开始流转，每一道刻痕都泛着微弱的光，与巢穴深处那七枚玄火晶的能量波动完全一致。更关键的是，玉佩内部残留的气息，竟和他刚吞下的那颗内丹同源！
这不是信物。
这是阵法核心的碎片。
而且是被人从主阵上硬拆下来的。
“你们想重启七星引火阵？”叶无痕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但阵眼已毁，妖兽已死，你们拿什么续？”
黑衣人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玉佩，忽然抬起另一只手，按在自己胸口。
“咚、咚、咚。”
三声闷响，像是敲鼓。
可他胸膛平整，根本没有起伏。
下一瞬，他五指收紧，将玉佩捏在掌心。
“主上不需要阵眼。”他缓缓抬头，双眼赤红如血，“主上……就是阵。”
话音落下，玉佩表面浮现出细密血纹，像是被某种力量从内部撑开。与此同时，叶无痕掌心那道红线猛地一颤，竟顺着小臂往上窜了半寸！
他心头一紧，立刻调动前世记忆中的神脉残篇，强行压制血脉躁动。那些零碎的法则片段在识海中飞速重组，形成一道封锁屏障，总算让那红线停下。
可就在这时，时轨之瞳捕捉到了异样。
玉佩内部，有东西在动。
他瞳孔骤缩，视线穿透玉佩表层，看到其深处囚禁着一道虚影——那是个半睁眼的巨影，身形似人却肢节错位，手脚反折，周身缠满锁链，仍在不断挣扎。最诡异的是，它额前烙着一个残缺符号，只有一角，却让他心头狠狠一震。
那是“熵”字的一笔。
域外魔主的标记。
他还来不及反应，黑衣人已仰头大笑，五指猛然合拢！
“咔！”
玉佩炸裂。
一道黑炎自裂缝中暴射而出，形如蛇首，速度快得连残影都没留下，直扑叶无痕面门。
空气在它掠过时无声化灰，岩石表面瞬间焦裂，连气流都被灼出真空通道。
叶无痕瞳孔一缩，本能后撤，可距离太近，根本躲不开。
千钧一发之际，识海中的吞噬本源自动爆发。
一股无形之力自脑海奔涌而出，在他面部前方凝聚成一层赤红透明护罩。黑炎撞上护罩，发出刺耳的滋响，像是热铁浸水，护罩表面迅速腐蚀出细小孔洞，边缘开始龟裂，但终究没破。
冲击力震得他连退三步，脚底在焦岩上划出两道深痕。
他抬手猛按胸口，内丹突然剧烈跳动，仿佛要破体而出。一股灼热逆流直冲喉咙，又被他强行压下。
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这就是……天魔的力量？”他低声说，声音有点哑。
萧红绫这时才动了动，从岩堆后探出身：“你没事吧？”
“没事。”他摇头，左手紧握噬魂链，寒气顺着经脉游走一圈，总算稳住了心神。
他盯着地上那团尚未散尽的黑炎残迹，灰黑色的烟缕还在扭动，像有生命般试图往他脚边爬。
他抬起脚，踩了下去。
烟缕瞬间熄灭，只留下一道焦痕。
“他们不是在布阵。”他忽然说，“他们在唤醒什么东西。”
“你是说，这玉佩里的虚影？”萧红绫皱眉。
“不止。”叶无痕低头看向掌心，“那头火蜥蜴王被改造，阵法未完成就被强行启动，内丹里藏着天魔气息……这一切都不是为了引火，是为了献祭。”
“献祭什么？”
“献祭气运。”他抬头，望向远处山巅，“七星引火阵真正的用途，是点燃九域气运之线，烧出一条通道。他们要放什么东西进来。”
萧红绫脸色变了：“你是说，刚才那股气息……不是投影，是真身已经开始渗透？”
叶无痕没回答。
他缓缓抬起左手，掌心那道红线仍未消退，反而在皮下微微搏动，像是在呼应什么。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
火蜥蜴王为什么能反射吞噬本源？
因为它体内有同类法则。
可吞噬本源是独属于他的能力，无人知晓，无人可复制。
除非……
“它不是被改造的。”他喃喃道，“它是被‘种’下的。”
“种？”萧红绫没听懂。
“有人提前把天魔的碎片，埋进了它的血脉里。”叶无痕眼神渐冷，“就像这玉佩，就像这红线……它们不是偶然出现的，是标记。”
“标记谁？”
“标记我。”
话音刚落，他猛地抬头。
远处山巅的黑雾突然剧烈翻腾，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撕开了一道口子。一道模糊的轮廓在雾中一闪而过，高大得不像人类，四肢扭曲，头颅歪斜，仅存的一只眼睛泛着暗红光。
紧接着，地面轻微震动。
不是地震。
是某种巨大的东西，正在靠近。
萧红绫一把抓住铃铛，声音绷紧：“它来了？”
叶无痕没动，只是缓缓抬起右手，指尖凝聚一丝吞噬本源，轻轻点在掌心那道红线上。
红线猛地一缩，随即炸开一团细微的黑气，像是被烫到一般急速退回到皮下。
他眯起眼。
“它不是来找你的。”他低声说，“它认得我。”
风更大了。
他站在断崖边缘，玄衣猎猎，左手握紧噬魂链，右手垂在身侧，指尖还沾着一点黑灰。
远处，黑雾中那只眼睛，缓缓睁开了第二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