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那一声闷响还在洞府里回荡，叶无痕的手还按在胸口。心脏跳得不稳，像是被人从外面推了一下。他没管，只是把噬魂链重新缠回手腕，链条贴着皮肤，冷得发麻。
空气变了。
刚才那股腐甜味还在，淡淡的，像药渣泡久了的水。他一开始以为是血魔留下的残气，可现在发现不对——这味道是从他自己鼻子里钻进去的，越吸越沉，脑子有点发木。
他立刻闭气，本源之瞳自动运转。视野一变，空气中浮现出无数细小颗粒，正顺着呼吸路径往识海里钻。那些粒子带着灰黑色的尾迹，结构复杂，但熟悉。
前世闻过。
迷魂香。
不是普通的那种，是改良版，加了能扰乱神识节奏的辅料。他在九重天门被暗算那天，最后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
谁放的？
他抬眼扫向四周。血魔已经散了，地上只剩一滩干涸的红痕。星图还在头顶缓缓旋转，十二个邪族图腾交替闪烁，其中一个影瞳族的标记微微跳动，像是在回应什么。
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一声轻笑。
“你心跳挺猛啊，再这么敲下去，肋骨都得裂。”
声音沙哑，带着点讥讽。一个身影从岩壁阴影里走出来，踩在地上没声音。枯瘦，驼背，坐骑是一只人面蛛身的怪物，八条腿走起来咯吱作响。
墨玄。
腰上挂着四十九个药瓶，排得整整齐齐，瓶口朝外。每个瓶子都在发光，颜色不同，有的绿，有的紫，有的黑得发亮。隐约能听见瓶子里有东西在说话，声音很轻，像梦话。
叶无痕没动。
他知道这人不好惹。以前交易过几次药材，对方从不讲价，也不多话，给完东西就走。但每次见面，气氛都不对劲，像是藏着什么没说。
“你来干什么？”他问。
墨玄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来看看你还能撑多久。”
话音刚落，他右手一抬，骷髅杖尖端轻轻敲了下地面。
啪。
第一声。
紧接着，腰间所有药瓶同时炸开。
玻璃碎裂的声音连成一片，像雨点砸在铁皮屋顶上。四十九道光柱冲天而起，又瞬间崩解，化作浓稠黑雾，朝叶无痕扑来。
那雾不止是遮视线，一碰皮肤就开始往里钻。他立刻运转吞噬本源，左眼泛起暗红，九重漩涡开始转动，试图把雾气抽进体内转化。
有效。
黑雾被拉成细丝，顺着毛孔流进经脉，转眼就被炼成精纯能量，补进识海。他松了口气，正要反击，突然发现不对——这些香气粒子在流动时，有一小部分绕开了某个方向。
全避着墨玄的左眼。
那只眼睛空的。没有眼球，只有黑洞洞的窟窿，边缘一圈肉皱巴巴的，像是被火烧过。可就在那窟窿深处，他看到了一点反光——和他自己左眼内部的结构，一模一样。
他还来不及细想，眼前景象变了。
黑雾在他周围凝成画面：一个少年跪在石台上，双手被锁链捆住。旁边站着叶南天，手里拿着一只血红色的眼球，正往少年左眼眶里塞。
少年在哭，但没挣扎。仿佛那不是他的身体。
叶无痕猛地后退一步。
这不是记忆。
他从来没这段经历。可画面里的痛感却真实存在，左眼眶像是被人用刀挖过一遍，火辣辣地疼。
“假的。”他咬牙，“这是幻术。”
他加大吞噬力度，把更多黑雾吸进来。香气越多，转化的能量越强，识海越稳。可越是清醒，就越觉得那画面不像编造——太具体了，连叶南天袖口的纹路都看得清。
为什么他会看到这种东西？
他死死盯着墨玄的左眼。
就在他集中精神的一刻，墨玄背后忽然浮出一个人影。
高冠长袍，手持折扇，嘴角挂着笑。叶南天。
虚影状态，半透明，但气息真实。咽喉处那六道环形疤痕清晰可见，正随着呼吸微微发亮。
“你果然来了。”叶南天开口，声音不大，却压过了所有杂音。
墨玄没回头，只是抬起左手，掌心向上。黑雾立刻凝聚成四条锁链，朝叶无痕四肢缠去。
速度快得离谱。
他想躲，可脚下刚动，体内陨炎王内丹突然震了一下，自发释放出一股空间震荡之力。锁链刚碰到他衣角，就被震散了一截。
借着这空隙，他往后撤了半步，站定。
目光仍钉在墨玄左眼上。
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荒唐，却又无法否认。
那只眼睛……原本是我的。
他左眼一直有问题，重生后偶尔会莫名流血，看东西有时重影。他曾以为是前世伤势残留，现在看来，更像是——缺了点什么。
而墨玄的左眼窝里，残留着一丝极淡的法则烙印。熟悉的气息，属于他自己的。
“你把我眼睛拿走了。”他说。
墨玄没回答。
但他笑了。笑得很慢，像是等这句话等了很久。
“不是我拿的。”他说，“是你自己交出来的。”
“你说什么？”
“你不记得了？”墨玄抬起手，摸了摸左眼窟窿，“那天你快死了，求我救你。我说，我能把你拼回去，但得用点材料。你问是什么，我说——你的一只眼，一条命，还有……一句真话。”
叶无痕愣住。
他不记得这事。
可身体有反应。胸口发紧，喉咙干涩，像是被人掐住过。
“我不信。”他说。
“信不信不重要。”墨玄冷笑，“重要的是，你现在看见了真相。而这只眼，一直在看着你，等着你回来。”
他话音未落，背后叶南天虚影忽然抬手，指向星图中心。
墨玄立刻挥手，剩余黑雾全部涌出，在空中重组为更粗的锁链，再次扑来。
这一次，力量更强。
叶无痕双掌推出，吞噬本源全开，九重漩涡疯狂旋转，硬生生把三道锁链扯碎。可第四道绕到了身后，直接缠住他右臂，往星图核心拖。
他用力挣，肌肉绷紧，脚底在黑石上划出两道深痕。
不能被钉上去。
一旦固定在星图正下方，规则就会自动激活，哪怕他不想，也会被卷进去。
他左手猛然拍向心口。
心脏再次猛跳一下，震得五脏发麻。噬魂链随之绷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墨玄的左眼突然闪了一下。
一道微弱金光从中射出，照在叶无痕脸上。
一瞬间，他脑子里炸开一段声音。
是个女人在唱歌。
调子很老，断断续续，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娘亲的歌。
和上一次从自己嘴里冒出来那首，一模一样。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他吼。
墨玄沉默了几秒，然后低声说：“我还欠你一双完整的眼睛。”
说完，他转身就走。身影迅速融入阴影，连人带蛊兽一起消失。只留下满地碎玻璃和残余的黑雾，还在缓缓飘动。
叶南天虚影也散了。
锁链失去控制，啪地掉在地上，化作烟尘。
叶无痕喘着气，站在原地没动。
左眼还在疼，肩膀上的莲花疤痕也开始发烫。星图光点缓缓流转，某个图腾忽明忽暗。
他低头看向地面。
一块未碎的药瓶碎片反射出微光，里面似乎还有一点液体残留。他蹲下身，伸手去捡。
指尖刚触到玻璃，那液体突然沸腾起来，冒出一缕青烟。
烟歪歪扭扭升到半空，凝成两个字：
“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