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市街头,人潮涌动,车流如织。
严景行站在原地,像一尊被世界遗忘的雕像。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骤然收缩的瞳孔里,那张天真烂漫的女孩笑脸,与角落里那行歪歪扭扭、充满恶意的小字,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对比。
“陈总,我们老板想换个方式,跟你聊聊。”
嗡——
他脑海中的“记忆宫殿”瞬间被一股灼热的情绪冲刷,所有冷静的数据、精密的模型、理性的推演,在这一刻尽数褪色。取而代-之的,是尘封已久的,父母倒在血泊中的画面。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也是一股几欲焚天的怒火。
赵家,终于还是撕下了最后那层伪装,亮出了藏在牌桌之下的,最肮脏、最卑劣的底牌。
当规则无法取胜时,他们就选择打破规则。
当智力无法碾压时,他们就诉诸于暴力。
“潘子。”
严景行的声音通过加密线路传到耳机里,平静得可怕。
“在呢,哥!怎么了?是不是赵家那个AI又活过来,把自家服务器给吃了?”潘子那边传来键盘的敲击声和灌饮料的声音,听起来心情不错。
严景行没有说话,只是将那张截图,默默地发了过去。
耳机那头,敲击声和喝水声戛然而止。
死寂。
足足过了五秒,一阵压抑到极点的,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响起。
“我操-他-妈的!”潘子的声音瞬间变得沙哑而暴戾,“这帮畜生!他们敢动孩子!哥,地址给我!我现在就过去,我他妈弄死他们!”
“冷静。”严景行的声音像一块冰,瞬间浇灭了潘子的火焰,“你的愤怒,正是他们想要的。你现在冲过去,就掉进了另一个陷阱。”
“可那是孩子啊!哥!”
“所以我才找你。”严景行打断了他,“从现在开始,你有一个新任务。放下你手里的所有数据分析,把我们所有的资源,都调动起来。”
“干什么?”
“当保镖。”
“哈?”潘子一愣。
“我要你用最快的速度,为陈远的家人,建立一个看不见的保护网。”严景行的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敲定的钉子,“我不要西装革履、戴着墨镜的前特种兵,那种人太扎眼,是活靶子。我要的是能混进菜市场、能融进地铁人流里的那种人。是那种能在三条街外,就闻出谁身上有危险气息的‘鬼’。动用我们所有的关系,花多少钱都行,我要他女儿从现在开始,二十四小时都在绝对的安全范围之内。”
潘子深吸了一口气,他明白了。这不是一次简单的报复,这是一场暗处的战争。
“明白!哥,交给我!就算我亲自去她学校门口卖烤串,也绝对不会让任何人靠近她一根头发!”
“好。”
挂了电话,严景行立刻拨通了陈远的加密线路。
电话刚一接通,就传来了陈远几乎崩溃的哭腔:“‘老鬼’先生!您看到了吗?他们……他们对我女儿下手了!我该怎么办?我是不是该把股份给他们?我什么都给他们,只要他们放过我女儿!”
“陈远。”严景行只叫了他的名字,声音沉稳而有力,像一根定海神针,强行插入了陈远混乱的思绪中,“听我说。”
“……”电话那头,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他们给你发这张照片,不是为了谈判,是为了让你崩溃。一头狮子的爪子被我掰断了,它现在只能冲你疯狂地吼叫,试图把你吓倒。你如果现在屈服,你和你的女儿,会被它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可是……”
“没有可是。”严景行的声音不容置疑,“他们之所以用这种手段,恰恰证明,他们在明面上,已经无计可施了。你用他们自己的规则,将了他们一军。现在,轮到我了。”
“你……您要怎么做?”陈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的希冀。
“把恐惧和愤怒收起来,你现在还是远星科技的董事长。像平时一样上班,像平时一样回家,不要露出任何破绽。把你的敌人,交给我。”
安抚住陈远,严景行站在街角,目光像鹰隼一样扫视着周围。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照片的拍摄角度很刁钻,是从高处俯拍的。背景里有一家奶茶店的招牌,和一个新开业的文具店。通过光影判断,时间是昨天下午四点半左右,正是小学放学的时间。
赵家不会蠢到用自己人干这种脏活。他们一定会用“白手套”,用那些游走在灰色地带的、可以随时抛弃的棋子。
而这些棋子,是需要用钱来驱动的。
一笔绝对无法通过正常公司账目支付的钱。
严景行再次接通了潘子的线路:“照片的拍摄地点,我已经发给你了。给我查,昨天下午四点到五点之间,那个区域所有的监控。别通过官方渠道,我要你自己想办法‘看’到。”
“小意思。”潘子哼了一声,“方圆五公里,连哪只耗子多打了两个嗝我都能给你揪出来。”
“重点不是找出那个人是谁。”严景行说,“重点是,找出付钱的人是谁,以及,钱是怎么付的。”
“哥,你的意思是……”
“赵家自以为傲的‘战神’系统,有致命的逻辑漏洞。那他们用来支付脏钱的‘支付系统’,也一定有。”严景行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他们想把战场拖进泥潭里,那我就顺着这根藤,把他们藏在泥潭最深处的老根,给一寸一寸地挖出来。”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潘子发挥出了他身为世界顶级黑客的全部实力。
他像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从街道的公安监控,到商铺的私人摄像头,再到写字楼的门禁系统……海量的数据,如百川归海,涌向他那台其貌不扬的笔记本电脑。
“找到了!”潘子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一个开着黑色别克的家伙,在街对面的咖啡馆二楼待了四十分钟。妈的,这孙子还挺专业,戴着帽子和口罩。不过,他付账的时候扫了码。”
“能追踪到吗?”
“他的支付账户用的是假身份信息,但收款方是咖啡店。我顺着咖啡店的流水,查到了这笔钱的来源。源头……有点意思。”潘子的声音变得古怪起来,“这笔钱,不是直接转过来的。它是从一个叫‘凯曼宏达贸易’的公司账户里,通过七八个皮包公司的账户,像洗衣服一样来回倒腾了好几遍,最后才进了一个第三方支付平台。而且,金额都被拆分成了几百块一笔的小额支付,看起来就像是普通消费。”
凯曼宏达贸易……
严景行的“记忆宫殿”里,这个名字瞬间被点亮。
他想起来了,在他研究赵家旗下所有关联公司时,这个注册在开曼群岛的贸易公司曾一闪而过。它的业务范围极其模糊,财务报表干净得像一张白纸,但它与赵家在香港的一家壳公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继续挖。”严景行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寒意,“我要知道,这个‘凯曼宏达贸易’,除了给这个‘摄影师’付款,还给谁付过钱。我要它所有的资金流水。”
“哥,这可不是个小工程,这公司的服务器在境外,防火墙级别很高……”
“那就把它给我拆了。”
夜色渐深。
当潘子终于攻破了那道防火墙,将一份庞大的资金流水单发到严景行面前时,连他自己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根本不是一个简单的“黑钱账户”。
这张流水单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无数笔资金的进出。有的流向了境外的赌博网站,有的流向了某些南美国家的个人账户,还有更大笔的资金,与某些中概股的异常交易时间点,高度重合。
支付给那个“摄影师”的几万块钱,在这张巨大的资金网络里,渺小得就像一粒尘埃。
严景行看着屏幕上那张错综复杂的资金流向图,他知道,自己找到了。
他找到了赵家那条隐藏在水面之下的,输送黑金与罪恶的……主动脉。
他本以为,这只是赵家一次狗急跳墙的恐吓。
却没想到,这次肮脏的试探,竟让他意外地摸到了敌人最致命的要害。
ps:赵家亮出了最肮脏的底牌,严景行却发现了他们真正的命脉,你觉得他下一步会选择直接斩断,还是放长线钓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