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父亲的“罪”
配电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肺里。
“幽灵”的声音，像一根淬了毒的冰锥，顺着电流刺进严景行的耳膜，直抵他大脑最深处。
父亲，严安邦。
这个名字，曾是他世界里的太阳，是支撑他所有信念和骄傲的基石。而现在，“幽灵”正试图将这轮太阳，描绘成一团肮脏的黑洞。
潘子在一旁，连呼吸都忘了。他惊恐地看着严景行，看着这个一向如神明般冷静的男人，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更深邃的、混杂着痛苦与挣扎的动摇。他的“超算大脑”在这一刻，似乎被注入了一段无法解析的、混乱的病毒代码。那些关于父亲的、温暖的、光辉的记忆，正与“幽灵”口中那些冰冷的、肮脏的词汇——“下跪”、“内幕交易”、“同谋”——疯狂地对撞，几乎要撕裂他的认知。
“哥……哥……”潘子哆哆嗦嗦地凑过来，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说梦话，“要不……要不咱就要钱吧？十亿美金啊……名声……名声能当饭吃吗？严叔叔在天之灵，肯定也希望你好好活着……”
他已经不敢去看严景行的眼睛了。他怕看到那双眼睛里的光，彻底熄灭。
电话那头，“幽灵”没有催促，他耐心地等待着，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欣赏着猎物在陷阱中最后的挣扎。他知道，摧毁一个人的信仰，远比摧毁他的身体，要来得更彻底，也更有趣。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就在潘子觉得严景行快要被这无声的酷刑压垮时，严景行却忽然动了。
他抬起手，不是去挂断电话，也不是去擦拭额头的冷汗。他只是轻轻地，调整了一下手机的位置，确保免提的收音效果更好。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经过精密打磨的钻石，坚硬，且带着锋利的反光。
“说完了吗？”
电话那头的“幽灵”似乎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开场白，沉默了半秒。
“看来你还没想好。”
“不，我想好了。”严景行说，“我只是在想，你手里的那些‘黑料’，够不够详细。”
潘子一愣。
“幽灵”也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严景行的声音里，那丝因为父亲而起的波澜，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潘子从未听过的、近乎残忍的平静，“如果你要曝光，我希望你能做得专业一点。比如，我父亲为了拿到第一笔贷款，给银行信贷主管下跪的视频，最好是高清的，能看清他脸上每一丝屈辱的纹路。”
“他为了打通渠道，默许手下送出去的那些‘好处’，转账记录最好精确到分，附上收款人的详细信息，让大家看看，是谁在张着嘴等着投喂。”
“还有，他第一次做内幕交易时，那三天三夜的煎熬，如果有录音就更好了。我想听听，他在电话里，声音是不是在发抖？是不是在咒骂这个不给正直的人留活路的世界？”
配电室里死一般地寂静。潘子张大了嘴，像一条离了水的鱼。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听一场谈判，而是在围观一场……一场匪夷所思的自曝。
电话那头的“幽灵”，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准备好的所有后续话术，所有用来引导、施压、击溃严景行心理防线的剧本，在这一刻，全部失效了。
严景行像一个疯子，亲手接过了“幽灵”递来的刀，然后毫不犹豫地，捅向了自己最珍视的东西。
“你……”“幽灵”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真正的困惑，“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帮你啊。”严景行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帮你把这个故事讲得更完整，更动人。一个天才，一个白手起家的楷模，是如何在你们这群盘踞在食物链顶端的豺狼虎豹所制定的规则下，一步步被逼着，亲手弄脏自己的白衬衫，然后又是如何因为不够你们心狠手辣，最终被啃得尸骨无存。”
“你以为，这些东西能击垮我？”严景行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不，你错了。这些，恰恰是我复仇的全部意义所在。”
“我从来不认为我父亲是个完美无瑕的圣人。他是个活生生的人，他有他的软弱、妥协和挣扎。他不是死于某一次失败的投资，他是死于这个被你们扭曲、污染、变得肮脏不堪的金融生态！”
“你说的没错，他是个赌徒。但在一个你们制定规则、你们出老千、你们当荷官的赌场里，任何不想被吃掉的玩家，都只能选择成为赌徒！他的‘罪’，就是你们这整个系统的‘恶’！你曝光他，就是在向全世界展览你们的战利品，就是在告诉所有人，任何试图挑战你们秩序的人，是什么下场！”
“所以，请务必，把这些‘黑料’，公之于众。我会把它们裱起来，当作军功章。我会让所有被你们收割、被你们吞噬的人看到，我父亲的今天，就是他们的明天。而我的复大力，就是为他们所有人，讨回一个公道！”
这番话，如同一场精神世界的核爆。
它没有选择“幽灵”给出的A或b，而是直接炸毁了整个选择题。
它将“幽灵”用来威胁的“黑料”，从一个会玷污父亲声誉的“脏弹”，变成了一面控诉整个不公体系的“旗帜”。
严景行不是在为他那个完美的、偶像化的父亲复仇。
他是在为一个被系统异化、被逼成赌徒、最终被无情吞噬的、不完美的、真实的父亲复仇。
这种复仇，更加决绝，更加彻底，也更加……无可阻挡。
潘子呆呆地看着严景行，他感觉眼前的这个男人，在短短几分钟内，完成了一次涅盘。他亲手打碎了自己内心的神像，然后从废墟里，站起了一个真正的……复仇之神。
电话那头，死寂了足足一分钟。
“幽灵”的呼吸声，第一次通过听筒，被清晰地捕捉到。那呼吸，有些急促，不再温和。
“很好……严景行，你比你父亲，要狠得多。”“幽灵”的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冰冷而生硬。
“所以，我最初的条件，依然有效。”严景行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继续施压，“摧毁‘幻影精英’，赵家公开谴责。二十四小时，一秒都不能少。”
“而且，”严景行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更加危险，“我改主意了。”
“什么？”
“我不要钱，这个前提不变。但是，除了摧毁‘幻影精英’，我还要另一件东西。”严景行盯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那个叫“迈克尔·陈”的cFo的伪造履历，缓缓说道。
“我要你们，把那个负责给‘幻影精英’提供AI换脸、伪造履历等技术支持的团队，连根拔起。我要他们的名单，他们的地址，他们所有的核心技术代码。我要你，亲手把他们送进监狱。”
如果说，摧毁“幻影精英”是砍掉赵家一条手臂。
那么，摧毁这个背后的技术支持团队，就等于挖掉了赵家用来制造手臂的“兵工厂”。这是釜底抽薪，是断其根基！
“你这是在做梦！”“幽灵”的声音里，终于透出了压抑不住的怒火。
“你可以选择不做。”严景行的声音平静如水，“那我就只能把这份《天穹一号白皮书》，连同你刚刚威胁我的那番话的录音，一起打包，发给那个北欧的基金会，再顺便抄送给几家国际知名的财经媒体。让他们来评评理，看看赵家的‘太空梦’，到底有多精彩。”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嘟……嘟……嘟……”
电话被“幽灵”猛地挂断了。
配电室里，再次恢复了死寂。
潘子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像坐了一趟从地狱直达天国的过山车，现在还悬在半空中。
“哥……他……他挂了……这是不是谈崩了？”
严景行将手机扔在一旁，目光重新回到电脑屏幕上，眼神深邃得像一片看不见底的寒潭。
“不。”
“他会打回来的。”
ps：当对手被逼到墙角，他会选择妥协，还是会选择用更疯狂的方式反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