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房门推开时,陈玄指缝里还夹着一点青玉粉末。
晨风一吹,粉末散了。
他没看手,只抬眼望向西岭山道。
铁狂正引一人走来。
那人穿青布短袍,腰悬木剑,背一只旧皮囊。
陈玄站在残墙阴影下,没动。
癸走近十步,停步抱拳:“栖霞观癸,奉师命致意血狼长老、陈护法。”
陈玄颔首。
铁狂退开五步。
陈玄右手探入袖中,指尖贴住一张黄符。
符纸无声贴上腕脉。
癸开口:“毒蝎三日前强征我观三名弟子充作矿工。”
符纸微温。
“我观藏有《毒蝎派暗桩名录》手抄本残页。”
符纸更暖。
“愿献三十斤凝露香。”
符纸温度未变。
陈玄抬手:“请入库房详谈。”
癸随他进门。
库房内堆着缴获物资。
陈玄取来一杯清水,亲手斟满。
水入杯,他指尖灵力轻引。
水面映出癸眉心一点朱砂痣。
陈玄取出幽冥戒中半枚青玉牌粉末,混入水中。
癸接过饮尽。
陈玄闭目一瞬。
识海中系统启动“信任阈值模拟”。
推演开始。
十二个时辰内,七条路径含“向毒蝎通风报信”,概率均低于0.8%。
最高危路径为“借送香之名探查伤员虚实”。
但癸入谷后,目光未扫向伤员区。
推演成立。
陈玄取出三枚丹药,置于掌心。
“凝露香差五斤,我补你三枚宁神丹,效用相当。”
癸怔住。
陈玄又说:“名录残页,我需拓印一份。原稿你带回。栖霞观不可失此物。”
癸解下皮囊,取出一本薄册,三包灰白香料。
册子纸页泛黄,字迹潦草,两处缺页,三人名被墨点遮盖。
香料包封口整齐,气味纯正。
陈玄取炭笔拓印名录。
火折子点燃残页。
纸卷燃尽。
他将拓片摊在案上,取出调度表,在背面写下:
灰鹊=冯某上线
栖霞观=可信支点
凝露香=推演续航+30%
写完,他召来血狼。
两人立于残墙。
雾气渐薄。
天光刺破云层,照在山脊线上。
陈玄递出拓片与半份凝露香。
血狼接住。
只问一句:“香,能撑几轮推演?”
陈玄望向山脊:“够破他三道阵旗。”
血狼点头。
他拔起插在地上的大刀,刀尖点地,划出三道痕。
第一道短,第二道长,第三道斜切。
是哨音频率。
陈玄转身回库房。
他坐于门槛,面前摊开拓片与香料。
右手执炭笔,在竹简上勾画灰鹊巡防路线。
笔尖划过竹面,沙沙作响。
辰时二刻。
铁狂送来新消息:“西岭山道再无异动。”
陈玄应声,未抬头。
他左手按在门槛边沿,掌心旧疤触到木纹粗粝感。
系统提示浮现:【推演续航已解锁,当前阈值:107次\/日】
他放下炭笔。
取出幽冥戒中一枚铜铃。
铃身无纹,铃舌已断。
这是昨夜从毒蝎派一名传令兵身上搜出的。
他握紧铜铃。
铃舌断口割破掌心。
一滴血渗出,落在铃身。
血未滑落,反而被吸进铜铃表面细孔。
陈玄松手。
铜铃静置不动。
他起身,走向库房后门。
推开木板。
箱中符箓叠放整齐。
他伸手取出三张破禁符,一张火油包,两张雷符。
全部放入储物袋。
转身出门。
癸已在谷口等候。
陈玄走过去。
癸解下腰间木剑,递来:“栖霞观不擅杀伐,此剑无锋,唯可镇心。”
陈玄接过。
剑鞘朴素,内衬黄绢。
绢上绣着半枚星图。
陈玄手指抚过星图边缘。
与青玉牌裂痕中蓝光同源。
癸转身离去。
身影没入西岭山道雾中。
未回头。
陈玄握剑回走。
血狼仍在残墙东段。
刀尖还在青石上刻第四道痕。
陈玄站定。
血狼收刀。
“灰鹊今夜子时查岗。”陈玄说。
血狼问:“几人?”
“四人。左翼第三哨,哨位在断崖北侧石缝。”
血狼点头。
他抽出刀,横在膝上。
刀身映光。
陈玄将木剑插入腰带。
剑鞘贴住右胯。
他抬手,抹去掌心血迹。
伤口已止。
他看向山脊线。
毒蝎仍站在主营帐前。
黑袍未动。
长鞭垂地。
陈玄收回视线。
他迈步走向医修弟子所在角落。
两名伤员靠墙坐着。
陈玄蹲下。
检查其中一人小腿包扎。
白布干净。
药膏未干。
他伸手按了按那人小腿。
肌肉绷紧。
“能站吗?”他问。
那人点头,扶墙起身,试走两步。
陈玄起身。
走向谷口。
血狼已站起。
两人并排站着。
毒蝎还在那里。
没动。
陈玄说:“他不敢动。”
血狼说:“为什么。”
陈玄没回答。
他抬起右手,摊开手掌。
掌心朝上。
风从山谷吹过。
一粒沙落在他掌心。
他没动。
沙粒停在那里。
他手指慢慢收拢。
沙粒被握紧。
他松开手。
沙粒不见。
他转身往回走。
血狼没跟。
陈玄走出十步,停下。
他没回头。
只说了一句:“鼓声再慢半拍。”
鼓声变了。
咚……咚……咚……
间隔拉长。
陈玄继续往前走。
他走进库房,关上门。
门板合拢。
最后一道缝隙消失。
他走到案前。
拿起炭笔。
在竹简背面写下新一行字:
【灰鹊,子时三刻,断崖北侧石缝,带哨兵四人,持青竹哨一支】
写完,他放下笔。
右手按在桌沿。
掌心旧疤微微发烫。
系统提示浮现:【推演模型已更新,协同误差修正:-0.3息】
他抬头。
目光落在墙角一口木箱上。
箱盖未封。
里面堆着缴获的哨子。
他走过去。
打开箱盖。
取出一支青竹哨。
哨身有三道刻痕。
他把哨子放在案上。
左手按住哨身。
右手取炭笔,在哨子表面写下两个字:
灰鹊
笔尖划过竹面,发出轻微刮擦声。
他停笔。
抬眼。
门外传来脚步声。
铁狂的声音响起:“陈护法,癸刚走远,西岭山道雾气散了大半。”
陈玄应声:“知道了。”
他低头。
看着哨子上那两个字。
炭粉未干。
他伸出食指,按在“灰”字右上角。
轻轻一擦。
墨迹模糊。
他再擦。
“灰”字只剩一半。
他停手。
哨子静卧案上。
“灰”字残缺。
“鹊”字完整。
他收回手。
指尖沾着一点炭粉。
他没擦。
门外脚步声远去。
陈玄坐在案前。
右手执炭笔。
笔尖悬在竹简上方。
未落。
他盯着竹简空白处。
三息后。
笔尖落下。
第一笔竖直向下。
写下一个“灰”字。
比哨子上那个更工整。
更清晰。
他写完。
搁笔。
抬手。
将青竹哨收入袖中。
袖口垂落。
遮住手腕。
他站起身。
走向库房后门。
推开木板。
箱中符箓仍在。
他俯身。
取出一张测谎符。
符纸淡黄。
背面写着一行小字:栖霞观制。
他捏住符纸一角。
轻轻一抖。
符纸展开。
他将符纸对准晨光。
纸面透亮。
没有灰斑。
没有裂痕。
没有墨点。
只有干净纸纹。
他收起符纸。
转身出门。
库房门在他身后合拢。
门缝缩窄。
缩至一指宽。
缩至一线。
最后闭紧。
陈玄站在门前。
左手按在门板上。
掌心旧疤压着木纹。
他没动。
门板微震。
鼓声传来。
咚……咚……咚……
他松手。
转身。
走向残墙。
血狼站在墙头。
大刀横在肩上。
陈玄跃上残墙。
站在血狼右侧。
两人并排。
望向山脊线。
毒蝎还在那里。
没动。
陈玄开口:“今夜子时,我带队。”
血狼说:“我去右翼。”
陈玄点头。
他抬手。
从腰带抽出木剑。
剑鞘朴素。
他拔剑。
剑身无锋。
通体乌黑。
他将剑尖朝下。
轻轻一顿。
剑尖点在残墙砖缝。
砖缝里钻出一株青草。
草叶微颤。
陈玄松手。
木剑立在砖缝中。
剑身不动。
草叶停颤。
他收回手。
右手垂落。
掌心朝外。
五指微张。
风从指缝穿过。
他没动。
血狼也没动。
山脊线上。
毒蝎抬手。
做了个手势。
不是进攻。
不是撤退。
是暂停。
陈玄看着。
他右手五指缓缓收拢。
握成拳。
拳心朝上。
他没动。
血狼忽然开口:“你手在抖。”
陈玄没答。
他慢慢松开拳。
五指摊开。
掌心朝上。
风从指缝穿过。
一粒沙飞来。
落在他掌心。
他没动。
沙粒停在那里。
他手指微屈。
沙粒滚向掌心凹陷处。
停住。
他盯着那粒沙。
三息。
他抬眼。
看向山脊线。
毒蝎已转身。
掀帘入帐。
陈玄收回视线。
他左手伸向腰间。
握住木剑剑柄。
一抽。
木剑离缝。
青草晃了一下。
他将剑收回腰带。
转身跳下残墙。
落地无声。
他走向库房。
手按上门板。
推开。
门开。
他走进去。
反手关门。
门板合拢。
最后一道缝隙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