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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灯的光晕在文件上,投下昏黄的圆圈。

刘峰的指尖久久停留在,提倡一对夫妻只生育一个孩子那行字上。

墨迹未干的红头文件,在2025年的记忆映照下,显得格外沉重。

“社会抚养费”!!!

他轻声念出这个尚未诞生的名词,嘴角泛起苦涩的弧度。在另一个时空里,这个名词曾让多少家庭支离破碎。

何小萍端着热茶走进书房,看见丈夫凝重的神情,轻轻将手搭在他肩上:“怎么了?”

刘峰将文件推到她面前,声音低沉:“要开始了。”

何小萍仔细阅读文件,眉头渐渐蹙起:只生一个,这真的合适吗?

在当下,或许是必要的。

刘峰望向窗外深沉的夜色,但我看见的,是四十年后的另一份文件,每个新生儿补贴一万零八百元。

茶盏轻轻一晃,茶水溅出。

“这…”

何小萍难以置信地看着丈夫,“为什么?”

因为四十年后,年轻人都不愿意生孩子了。

刘峰的声音带着穿越时空的疲惫,一个政策执行得太彻底,就会改变一代人的观念。

第二天清晨,刘峰带着这份沉重走进市委会议室。

关于计划生育政策的,传达会议正在进行,与会干部们认真记录着文件精神。

当轮到刘峰发言时,他站起身,却没有照本宣科。

同志们,在执行这项政策时,我希望大家记住三点。

他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第一,我们面对的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数字。第二,政策的执行要有温度,要尊重每一个家庭。

第三,他停顿了一下,环视在场的每一张面孔:今天我们推行的政策,明天可能会调整。

但我们对人民造成的伤害,可能永远无法弥补。

会场一片寂静。有人不解,有人沉思。

国家下发的政策,还有可能调整!

计生委的负责同志忍不住开口:刘部长,政策就是要严格执行,你这样说会不会……

“会不会太软弱?”

刘峰接过话,我想问大家,如果二十年后,我们又要鼓励生育,今天被我们处罚过的家庭会怎么想?

如果四十年后,国家要拿出巨款补贴生育,今天的政策又该如何自处?

他拿出准备好的资料:我调研过,在一些试点地区,已经出现了粗暴执行的现象。

有的干部把计划生育当成政治任务,却忘了我们执政为民的初心。

会后,宋梓南书记特意留下刘峰。

“你的担忧,我明白。”

宋书记递给他一支烟,但是刘峰同志,我们要相信历史的进程。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重任。

刘峰接过烟,却没有点燃:宋书记,我只是希望,我们这代人在承担历史重任时,能少留下一些遗憾。

傍晚时分,刘峰来到蛇口工业区调研。在新建的职工宿舍里,他遇见了一对年轻夫妻。妻子刚刚怀孕,小两口正在为未来的生活发愁。

领导,我们听说以后只能生一个?年轻的丈夫小心翼翼地问,要是不小心怀了第二个呢?

刘峰看着他们紧张的神情,想起了2025年那些不愿生育的年轻人。历史的反复让他心生感慨。

“政策要执行,但生活还要继续。”

他温和地说,重要的是,每个生命都应该被尊重。

回程的车上,秘书小声提醒:刘部长,您今天的话可能会引起争议。

刘峰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轻声道:如果我们因为害怕争议就不说真话,那才是对人民最大的不负责任。

那天夜里,他伏案写下了一份建议书,标题是《关于在计划生育工作中注重人文关怀的若干建议》。在建议书的结尾,他写道:

政策是时代的产物,但人性是永恒的。我们在执行政策时,既要对历史负责,更要对人民负责。

今日埋下的种子,将在未来的某一天开花结果。

愿那时的人们回望今天,能够理解我们在这个特殊时期的艰难抉择,而不是在对比中感到讽刺与伤害。

写完最后一个字,晨光已经透过窗帘。刘峰站起身,走到窗前。

特区在晨曦中苏醒,推土机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如这个国家前进的脚步。

他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历史的进程,但至少,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这个进程多一份温情,少一些遗憾。

在另一个时空的记忆,既是诅咒,也是祝福。

它让他提前看见了终点,也让他在起点时就思考:如何才能让这条路走得更加稳妥,更加对得起每一个平凡的中国人。

南疆的雨季来得特别早,淅淅沥沥的雨水打在军用帐篷上,像是无数只手指在敲击。

雨水顺着军绿色帐篷的边沿往下淌,在地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田卫国坐在弹药箱上,手里捏着那封已经被揉皱的家书。

信是村支书代笔的,字迹歪歪扭扭,每个字都像淬毒的针:

卫国吾儿:见字如面。

小霞前日被计生办的人带走了,说是违反政策,大出血,人没救回来,孩子也没保住,他们还要罚五千块,说不交钱就拆房,你娘一病不起!!!

田卫国的指尖,在小霞两个字上反复摩挲,仿佛还能触摸到妻子温热的肌肤。

去年探亲时,她站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送他,手轻轻抚着还未显怀的肚子,月光把她的笑容映得格外温柔。

等你回来,孩子就会叫爸爸了。

他忽然觉得胸口一阵滚烫,喉头涌上腥甜。鲜血喷在面前摊开的地图上,在越军阵地示意图上,晕开一朵暗红的花。

副连长!通讯员小王惊叫着掀帘进来。

田卫国摆摆手,用袖子擦去嘴角的血迹。他的动作很慢,慢得像是在完成某个庄严的仪式。

弯腰捡起那封沾血的家书时,他的手在微微发抖,但声音却异常平静:我没事。

可当他再次看向地图上那摊血迹,眼前浮现的却是小霞,最后一次来信的内容:卫国,孩子会动了,昨晚踢了我好几下。娘说这么调皮,准是个儿子。

作战会议上,代理副营长靳开来在部署总攻任务。

田卫国的连队要担任主攻,率先撕开越军的防线。

田副连长,你有什么补充?靳开来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

田卫国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战友。这些同生共死的兄弟,此刻在他眼中都变成了模糊的影子。

报告,没有补充。保证完成任务。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仿佛刚才那口鲜血从未存在过。

只有坐在他身旁的指导员发现,田卫国放在桌上的左手,指甲已经深深掐进了掌心的肉里,鲜血正顺着指缝往下滴。

深夜的军械库,铁门发出沉重的呻吟。

田卫国的手很稳,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走进库房,手指抚过整齐排列的枪械,最后停在一把崭新的八一式自动步枪上。

金属的冰凉透过指尖传来,让他想起授勋时那枚二等功勋章的触感。

保家卫国!

他轻声念着授奖词,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

子弹装入弹匣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三十发,不多不少。

他仔细检查了每一个部件,动作熟练得如同呼吸。

这套流程他演练过上千次,但今夜不同,这一次,枪口将要指向的方向,让他心如刀绞。

换上崭新的军装,冷峻的目光在月光下显的冰冷刺骨。

他对着军容镜整理着装,镜中的男人双眼赤红,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平静。

小霞,他在心里轻声说,我带你回家。

踏出军营的那一刻,他停下脚步,向着营地庄严地敬了最后一个军礼。

这个动作他做了千百次,但这一次,手指抵在太阳穴上时,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

雨水打在他的脸上,和泪水混在一起。

他想起新婚之夜,小霞靠在他怀里说:卫国,你在前线一定要平安回来。我和孩子等你。

现在,他平安回来了。可是等他的人,已经不在了。

山路泥泞,但他的脚步异常坚定。每迈出一步,都离那个生他养他的村庄更近一步,离那个让他荣耀又让他心碎的现实更近一步。

天亮时分,他搭上了一辆北上的货车。司机是个健谈的中年人,看他穿着军装,热情地递过来一支烟:同志,从前线回来的?

田卫国没有接烟,只是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轻声说:回家。

家里有人等吧?司机笑着问。

田卫国闭上眼睛,没有回答。他的右手始终放在那个帆布包上,里面装着那把上了膛的步枪,还有那封血染的家书。

在某个瞬间,他恍惚听见了婴儿的啼哭声,那么清晰,仿佛就响在耳边。他猛地睁开眼,却发现只是幻觉。

孩子,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扣紧了扳机。

卡车在泥泞的道路上颠簸前行,就像他此刻的心情,在忠诚与背叛、理智与疯狂之间剧烈摇晃。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但有些痛,必须用血来洗清:有些债,必须用命来偿还。

远方的村庄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田卫国深吸一口气,将子弹推上枪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