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的手指停在半空，泥点溅在名片边缘，黑色商务车扬起的尘土尚未落定。他没有追，也没有低头擦拭，只是缓缓将那张被污损的纸片捏起，收进外套内袋。掌心残留着纸张的粗糙触感，而远处人行道上，碎石还微微颤动。
他转身走入新闻中心后巷，陈锐已在接应车旁等候。
“查那辆车？”陈锐问。
“不必。”叶尘拉开车门，“他们不是来杀人的，是来警告的。也是在逼我们慌乱。”
车子启动，城市在窗外流动。发布会的余波正通过网络扩散，街头大屏开始滚动播放那段被剪辑过的水质报告，人群驻足观看。叶尘打开手机，报名通道的后台数据已经开始跳动——第一小时，三百七十二人提交申请。
“开放通道，所有人可报。”叶尘递出指令，“但必须实名，附一段陈述：你为何而战。”
陈锐敲击平板：“要不要加审核门槛？现在什么人都能进。”
“门槛会筛掉真心人。”叶尘盯着窗外，“我们要的不是精锐，是愿意站出来的人。真正的危险不在门外，而在信任崩塌之后。”
回到临时指挥点，叶尘调出“物品兑换阁”。积分余额闪烁：320。他选定“基础生物识别模块”，消耗20积分。设备在桌面上凝聚成形，银灰色外壳泛着冷光。技术人员迅速接线，将其接入报名系统，用于验证身份信息真伪，防止伪造资料涌入。
次日清晨，城南旧工业区的临时招募站亮起灯。铁皮屋外排起长队，有学生模样的青年，也有穿着工装的中年人。叶尘悄然巡视，目光扫过每一张面孔。登记台玻璃下，压着一张泛黄的退伍证，编号模糊，但前缀与叶家旧护卫队编制一致。证件旁没有姓名，也没有联系方式。
他没动它，只在巡查记录上标注：城南站，发现疑似旧部遗物，待查。
中午，报名人数突破一千五。社交媒体上，“守护者计划”成为热词。有人上传自己在社区张贴招募海报的视频，也有人录制简短宣言：“我有急救证，能帮忙。”“我会开车，随时待命。”
但质疑声也随之而来。一家主流媒体发布评论文章，称此举“情绪化动员，缺乏组织基础，恐成混乱导火索”。评论区迅速分裂，支持与嘲讽并行。
叶尘没有回应采访请求。他在招募平台发布了一段加密视频。画面中无人影，无声音，只有白色文字在黑色背景上逐行浮现：
我们不要复仇者，只要守护者。
你能做的，不是杀人，而是传递信息、保护邻里、记录真相。
若你愿以良知为盾，请留下姓名。
视频发布三小时后，后台数据显示，报名动机中“为孩子未来”占比升至67%。一名来自城郊废弃学校的申请者留言：“我教物理，也能教他们怎么躲子弹。”
叶尘将这条留言标记为高关注，转交陈锐：“留意此人，不联系，只监控动向。”
傍晚，程远传来一段新剪辑影像。画面是张卫国的女儿在病房画画，蜡笔在纸上涂抹，画中一辆货车被一群小人围住，其中一人举着盾牌。背景是心跳监测仪的滴答声，由弱渐强，最终填满整个音频。影像末尾，一行小字浮现：“他送的不是药，是希望。”
这段视频未署名，却在地下网络迅速传播。许多报名者在提交资料时附上了同一句话：“我也想当那个举盾的人。”
深夜，叶尘调出“技能强化库”，启动“团队架构推演”功能，消耗15积分。系统载入报名数据，结合技能标签、体能自评、心理稳定性陈述，生成三级响应模型。
第一级：A类人员，具备医疗、通讯、驾驶、电力等专业技能者，编入后勤支援组，负责物资调度、伤员转运、信号维护。
第二级：b类人员，体能达标、无犯罪记录、通过基础心理筛查者，进入封闭训练营，接受战术协同与应急反应培训。
第三级：c类人员，分布于各社区，职责为信息收集与异常上报，如发现可疑人员聚集、异常车辆停留等，即时上传至指挥中心。
他亲自拟定《志愿者守则》草案。第一条写得极简：
不主动出击，只响应指令；不传播未经核实信息。
打印稿送至手中时，他在页脚空白处，用钢笔写下一行小字：“信任是最后的武器。”
次日上午，招募站全面运转。三处临时中心同步开启身份核验，生物识别模块逐一对接身份证、指纹与虹膜。技术团队发现两起冒用身份案例，均被立即拦截并移交警方备案。
叶尘站在指挥室大屏前，注视着不断攀升的数字：24小时内，报名总数达三千二百一十七人。A类八百四十三，b类一千零六十二，c类一千三百一十二。远超初期预估。
“指挥体系撑不住。”陈锐调出人员分布图，“我们现在只有十七名核心指挥员，平均每人要带一百八十九人。”
叶尘点头：“分级授权。A类组由专业骨干带队，b类组实行小组制，每十人一队，设一名观察员；c类组按社区划分，由本地可信人员牵头。”
“万一有人被策反？”
“所以不能给决策权。”叶尘目光沉稳，“他们只执行指令，不参与判断。信息流单向传递，指挥中心掌握全部节点。”
陈锐沉默片刻：“这样效率会降低。”
“效率不是现在最危险的敌人。”叶尘说，“失控才是。”
下午，第一批A类志愿者开始接受任务分配。医疗组被派往三家合作诊所，协助建立应急救治点；通讯组接入备用网络，测试信号覆盖范围；运输组清点可用车辆，制定轮值表。
一名年轻女护士在签到时问：“我们真的能起作用吗？”
负责对接的队员回答：“昨天，有人在社区发现一辆无牌皮卡停留超过两小时，上报后确认是敌方侦察车。我们的人提前转移了物资。”
她没再问，默默在任务单上签下名字。
叶尘巡查至东区站点时，一名中年男子拦住他：“我儿子在名单上，张卫国。”
叶尘停下。
“我不懂什么系统、什么计划。”男子声音低沉，“但我儿子不是白死的。你们要人，我来。”
“您有什么技能？”
“二十年货车司机，熟悉全城路线。还能修车。”
叶尘递过登记表：“填完，明天早上八点，东区停车场报到。”
男子接过笔，手有些抖，但字迹工整。
入夜，叶尘回到指挥室，调出所有提交的“你为何而战”陈述。随机抽取一百条，逐条阅读。
“我不想让孩子长大后，觉得黑暗才是常态。”
“我妹妹在社区医院上班，那天差点被炸死。”
“我只是个电工，但我知道怎么切断电源，也能知道别人什么时候偷偷接线。”
他关闭页面，站起身，走到窗前。城市灯火未熄，几处招募点依旧亮着灯。街上有人举着打印的报名二维码，向路人递送。
手机震动，程远发来消息：“地下网络出现新动向，有匿名账号开始整理志愿者陈述，做成合集传播。标题是——‘他们不是战士，是邻居’。”
叶尘没有回复。他打开“情报洞察术”界面，积分剩余305。他本可消耗积分，扫描所有报名者是否有潜在敌对关联，但他没有启动。
信任一旦用系统替代，就不再是信任。
他将手写的守则稿折好，放入随身包。明天，要向第一批骨干宣读规则。
钢笔留在桌上，笔尖一滴墨水缓缓坠落，砸在“信任是最后的武器”那行字上，晕开最后一个字的末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