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走出帐篷,靴底碾过沙砾,发出细微的碎响。营地中央,作战人员已列队完毕,装备齐整,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沉闷的静默。风沙掠过阵列,卷起几缕尘烟,却吹不散那压在每个人心头的重量。
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缓步走向队伍前方的临时高台。那里立着一根断裂的金属支架,被临时改造成发言台。他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冷峻的脸。风沙打在脸上,他目光扫过每一名战士。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他的声音不高,却穿透风声,“那条通风管会不会塌?十二秒够不够?我们能不能活着回来?”
没有人回答,但许多人的手指微微收紧,握住了枪柄。
“可我想问你们——我们为什么站在这里?”他顿了顿,从内袋取出那枚玉护身符,摊在掌心。玉面温润,边缘刻着一道古老纹路,在昏黄天光下泛着微光。
“它曾属于叶家的老祖,也曾在苏家祠堂供奉百年。”他声音低沉,“它见证过两家的血仇,也埋葬过无数无名者的命。今天,它在我手上——不是为了延续仇恨,是为了终结它。”
他抬眼,目光如铁:“隆盛城有多少孩子,像我一样,在十岁那年被人从家里拖走?有多少家庭,因为一场无谓的争斗,烧成灰烬?我们不是在执行任务,我们是在夺回本该属于这座城的东西——清明。”
一名年轻特工站在前排,右手紧紧攥着突击步枪,指节发白。他左腿的绷带还渗着暗红,那是上一次侦察时留下的伤。他低着头,呼吸略显急促。
叶尘看到了他。
动员结束后,他走下高台,径直来到那名特工面前。没有训斥,也没有安慰,只是静静站了片刻。
“我第一次执行任务时,”他忽然开口,“躲在下水道三天,靠吃老鼠活下来。外面全是追杀我的人,我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他顿了顿,“但我知道,只要走出去,就有人等我回家。”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现在,有人等你回去。”
年轻特工猛地抬头,眼中仍有恐惧,但已不再闪躲。他缓缓松开手指,又重新握紧枪杆,这一次,动作坚定。
远处观测点,苏婉儿站在掩体后,目光落在叶尘手中的玉符上。她瞳孔微缩,嘴唇轻轻动了动。
那不是普通的护身符。
那是叶家祖传的“契约印信”——传说中唯有正统血脉手持此物,才能唤醒沉睡的家族盟约。当年叶家老祖与三大隐世势力立下血誓,便是以此印信为凭。
她一直以为那只是古籍中的传说。
可此刻,她分明感觉到胸口一阵灼热,仿佛体内某种东西被唤醒了。
她没有动,只是死死盯着那枚玉符,指尖微微颤抖。
时间一分一秒逼近。
倒计时投影在战术屏上跳动:60秒。
叶尘不再言语。他转身,面向主控方向,右手握拳,缓缓抵于左胸。
这是特工组织中最庄严的誓礼——“誓死不退”。
第一梯队的战士见状,立即列队,逐一以同样姿势还礼。接着是第二梯队、第三梯队。百余人,在风沙中静默行礼,没有口号,没有呐喊,只有整齐划一的动作,和眼中燃烧的火焰。
林悦站在指挥台前,盯着屏幕上的倒计时,手指悬在通讯键上。
“代号……是‘归尘’?”她低声自语。
苏婉儿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终于开口:“尘归故土,命返本源……他早就准备好了。”
叶尘打开通讯器,声音平静:“第一梯队,进入通道。”
队伍开始移动。最前方的战士掀开伪装网,露出一条狭窄的地下入口。沙石被清理过,露出锈蚀的金属梯。第一人攀下,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第二人紧随其后。
第三人……
倒计时:47秒。
叶尘站在入口边缘,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高频震荡刃固定在腰侧,呼吸面罩已就位,定位信标闪烁绿光。他伸手摸了摸内袋,玉符贴着胸口,冰凉依旧。
他抬头,望向据点方向。工业区轮廓在风沙中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就在此刻,他的目光扫过通道边缘的金属支架,发现几处焊接点颜色异常——新焊的铁痕在旧锈中格外刺眼;地面上散落着几粒细小的金属碎屑,形状规则,不似自然剥落。
他微微皱眉,脚步稍顿,但未多言。
“行动代号:归尘。”
通讯频道内,所有战士齐声回应:“收到!”
第一梯队已全部进入通道。叶尘站在入口,目视最后一人消失在梯底。他抬起手腕,查看生命信号监测图。六道绿色光点稳定下行,速度均匀。
倒计时:32秒。
他正准备跟进,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玉符——动了一下。
不是错觉。它原本安静贴在胸口,此刻却轻轻震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他低头,手指探入内袋,触碰到玉面的瞬间,一股微弱的脉冲顺着指尖蔓延上来,仿佛有电流在皮肤下游走。
他皱眉,正欲取出细看,通讯器突然响起。
“第一梯队报告,通道结构稳定,未触发警报。”
“继续推进,保持间距。”
“是。”
倒计时:18秒。
他收回手,不再迟疑,转身攀上梯子,准备进入。
就在此刻,远处观测点,苏婉儿猛然冲出掩体。
“等等!”她喊出声,声音被风沙撕碎。
她手中紧握玉护身符,那枚一直温润的玉石,此刻竟在发烫,表面浮现出一道极细的裂纹,像是被某种力量唤醒。
她张了口,却没能再喊出第二声。
叶尘已消失在入口。
风沙骤起,卷过营地,吹散了最后一道脚印。
监测屏上,六道光点继续下行。
倒计时归零。
主控室方向,信号塔的扫描网出现短暂中断。
十二秒窗口,开启。
叶尘在黑暗中前行,脚踩在锈蚀的金属板上,发出轻微回响。他抬起手腕,绿光映出前方三米的通道。墙壁布满霉斑,空气潮湿,带着铁锈与腐土的气息。
他数着步伐。
第七步,第八步……
突然,前方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哒”声。
像是某种机械装置被触发。
他立刻抬手,示意后方停止前进。
所有人静止。
他屏住呼吸,耳朵捕捉着空气中的每一丝变化。
三秒过去。
没有后续声响。
他正要继续前进,左脚刚抬起——
通道顶部,一块松动的混凝土块无声滑落,砸在前方半米处,激起一片尘雾。
他瞳孔一缩。
这不是自然坍塌。
这块混凝土的断裂面太整齐,边缘还残留着切割痕迹。
有人动过这里。
他缓缓蹲下,伸手摸向地面。指尖触到一道细微的凹槽,呈直线延伸,贯穿整个通道底部。
这不是原建设施。
是后来加装的。
他心头一沉。
这通道,被人改造过。
而他们,正走在陷阱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