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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历史军事 > 五代异闻録 > 第18章 开坛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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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府密室之中,大晋朝廷实际上的储君和石敬瑭手下最亲密的宰相,在昏暗的灯火下,说着见不得人的话题。

说起冯老相国可能会反,桑维翰不由得愣了片刻,他久在朝中自然也是思绪敏捷之辈,抿了抿嘴唇,正色劝诱道:“齐王所虑在理,但冯道毕竟为国效命多年,料想未必轻易生反叛之意。然老臣深知,朝中平衡至关重要,若齐王得朝局上下支持,或许可稳固内政,以应对边患。”这句话里什么朝中平衡都是屁话,只是暗示这也是个机遇,正好可以让石重贵提早实掌兵权。

石重贵闻听此言,神色不动,却意味深长地说道:“桑相为我晋朝劳心劳力,本王自是明白的。若冯道同意割让十六州,回朝之后,桑相打算如何自处?若是谈判不成,契丹与我大晋起了兵锋,那又该如何?”这话转的巧妙,

桑维翰悚然一惊,忽然明白了石重贵的深意。他收敛心神,心知肚明这位年少的齐王心思深刻,想让自己表明态度,他以纯臣的立场低声答道:“老臣会劝相国识时务,为我大晋鞠躬尽瘁,若事有不谐,当择死士暗伏北朝……以备不测。”

话都说这个份上了,石重贵自然是知道了桑维翰的安排,两人商议至今,一直在说哑谜,直到最后这几句,才说到今天的戏肉。

石重贵沉吟片刻,目光落在烛火摇曳的灯影里,像是在掂量什么。

桑维翰见他迟迟未作声,暗自揣测齐王的心思,便轻声开口,似无意地透露道:“齐王殿下,这些年,老臣偶与契丹使臣往来,竟也意外与契丹国中耶律阮有了些联系。耶律阮虽身居亲王之位,但与耶律德光素有嫌隙。若我等谋划得当,或许能借助他的力量来达成我们的目的。”

这话就说的有些不要脸了,若非有意内外勾连,一个汉字都不识的契丹亲王,哪里能跟桑维翰这种外邦文臣有往来。

耶律阮和契丹皇帝耶律德光之间的矛盾,总得来说,源于家族内部权力之争和他们截然不同的性格、治国理念。

耶律阮虽为耶律德光的侄子,却性情较为沉稳,甚至有些怀柔。他并不完全认同德光的强硬政策,认为频繁的征战虽带来短期利益,但长期来看损害了契丹的根基。耶律阮主张以温和的方式统治各部族。

对待南方中原政权,耶律阮认为契丹应与中原王朝建立稳定的贸易关系,以此增进经济繁荣,而不是频繁动兵。他的这一主张常常被德光视为软弱,甚至不屑一顾,认为阮“妇人之仁”,无用之才。

耶律德光,身为契丹皇帝,意志坚强、独断专行,善于领兵作战,颇具征服欲望。他一心想要扩张契丹的疆土,尤其对南方的中原地带虎视眈眈。身为大契丹国的皇帝,耶律德光在位以来,通过奖励军功,赏赐部曲等方式,大力武装追随自己的人以巩固王权,意图削弱王族内部的势力。

而耶律阮虽贵为亲王,作为老皇帝耶律阿保机的长孙,却在德光的打压下逐渐失去影响力。这让耶律阮对皇帝叔父心生不满。他深知,耶律德光独断专权的行事风格已经破坏了契丹族自古以来的军事贵族议政传统,甚至在契丹星散四野的各处部落头人之中也埋下不满的种子。

石重贵闻言,眼光闪烁了几下,唇边浮起一抹玩味的冷笑。他轻轻敲了敲案几,缓缓道:“桑相果然深谋远虑,竟连契丹内部之隐情也了然于心。既然有耶律阮这条暗线,或许便有了些操持的余地。”话不说满,齐王年纪不大,但是已经很好的掌握了上位者说话的艺术。

桑维翰微微颔首,脸上浮现一丝谨慎的笑意:“耶律阮虽是契丹王族,却对其兄耶律德光独占大位心怀不满。这些年他在朝中积怨已久,若能获得外部助力,或许会愿意配合我方谋划。冯道一旦进入契丹境内,我们便可通知耶律阮,在北邦必经之路上,假作迎接,实则将冯道困于其中。如此一来,冯道之生死便尽操我手。”

石重贵听罢,心中盘算了片刻,心中觉得还是不稳妥。冯道那老贼,那是能给困住的么?只要人不死,道不消,总有个逃出生天的时候。当年在北海(贝加尔湖)牧羊的苏武,万里之外不也跑了回来。

契丹国中确有势力分歧,耶律德光威压北疆,但其弟耶律阮却心怀不满。石重贵转念一想,自己也在去年与契丹另一位亲王耶律李胡有些私交。两人虽隔着千里国界,但因同样不满家中长者独掌大权而惺惺相惜,虽未曾深交,却保持联络。

这耶律李胡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第三子,辽太宗耶律德光同母弟,此人勇武强悍,力大无比,生性残忍酷虐,治政的能力远不及他的两位兄长。因其在耶律德光出征之时守御上京有功,耶律德光封其为皇太弟,兼天下兵马元帅,算是契丹朝中颇有兵权的强力人物。

想到这里,石重贵神情微妙地一笑:“若桑相已通耶律阮,本王这边也稍加联络一些北边的助力,左右分化,使那冯道在契丹无所作为,只能黯然回转。若能组织出暗线人马,在冯道返程的途中起些冲突,造一个误伤的局面,你看在朝中可有回旋余地。”这话石重贵更是不要脸皮了,阴使人截杀本朝的相国,还要做成意外,自己置身事外,

桑维翰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连忙点头称是,低声道:“齐王之策妙极。契丹亲贵们皆对德光心存不满,若在冯道回程路上起了冲突,我们再暗伏死士在国境之内,想那冯道定是插翅也难逃。若是冯道死在契丹国土之上,我朝占着理,跟契丹也多些讨价还价的本钱。”烛光摇曳之下,桑维翰的长脸,显得无比诡异。

石重贵低声道:“不过,仍须谨慎行事。此时当差心腹人带密信前往北邦,一切都要策划隐秘,否则传将出去,你我二人都要面对冯道一系的反噬。契丹内部本就因草场,军械之类的俗务素来不合,为了部曲之间的摩擦更是多了去了。只要提前知道了冯道南归的路线,设计一次小型的冲突。想那老贼,即便是栽了,也不知道是谁动的手。”

桑维翰点头称是,内心对石重贵杀人还不愿意脏手的心态颇为不屑。在他想来,自己以一人之力挑动契丹内斗,既可致冯道于死地,又可祸水北引,把官家和冯系人马的怒火归置到契丹人身上,实为一石二鸟之策。他思索片刻,微微躬身道:“若冯道在契丹遭遇不测,齐王必要拿到沙陀精锐的军权,替大晋筹谋未来。冯道一死,幽云十六州之事必然有变,契丹必然也会有所动作,王爷正好可以提兵北上,与那契丹两军对峙。只要我们处理得当,说不好还能弄到一个收复国土的大功劳。”

石重贵眯了眯眼,心中暗想,若真得了这泼天的功劳,携大军还朝,这天子之位……

他露出满意的笑容道:“桑相对我大晋的忠心,本王自然是明白的。到那时,父皇定然要派人马弹压北疆,本王便可名正言顺地接掌兵权,为我大晋开创安定局面。”

两人对视片刻,计策已定。桑维翰不再多言,躬身退下,周身带着一抹肃杀的寒意,悄然消失在石重贵府邸的暗夜中。

**

天福二年十一月初三,丁酉日,吉,宜开坛。

东京汴梁城,大庆殿前广场。

正午的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在宫殿前新搭建的高台上。台上装饰得极为庄重,红毯一路铺展,围栏雕刻着象征权力的飞龙图案,威严而肃穆。石敬瑭一身最是隆重的十二章冕服,立于高台中央,身旁文武百官按位序列。台阶两侧,数百名护卫整齐肃立。宫殿四周高悬的幡旗在风中轻轻摆动,整个宫里充满了威严肃穆之意。

“宣旨!”随着一声宫廷内务总管太监尖利的嗓音,整个场面顿时安静下来。石敬瑭微微昂首,目光深邃而冷峻。侍从捧着诏书,向高台上冯道缓步走去。冯道身着官袍,缓缓上前,朝石敬瑭深施一礼,神情凝重而恭敬。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继承大晋之业,以诚心结契丹国,冀两邦永享安宁。今特命冯道为全权大使,赍持国书,前往契丹,以表朕之诚意,为契丹皇帝耶律德光上尊号,以昭天恩浩荡。钦此!”

随着诏书的宣读,众臣纷纷低头拱手,表示尊敬。冯道接过诏书,郑重行礼,口中高呼:“臣冯道,谨遵天命,必不辱使命!”

然而,高台下的群臣中已有隐隐的窃窃私语,尤其是年长的老臣们,神色间略有不满。他们彼此交换着眼神,目光复杂,似有人议论着眼前的盛大场面是否合乎谕制违规。

站在人群一侧的青竹,也难掩心中诧异。他此次被诏书正式任命为冯道的随团使节成员,一向不喜欢掺和官场事务的小道士,此刻听着身边群臣的议论声,心中也是有些腹诽。

“这场面……是否有些过于隆重了?”政事堂大佬卢文纪低声道,眉宇间带着些许不满,“当年唐代封将拜帅,才有这样的仪式,今日不过是出使契丹,却大兴仪仗,是否有违礼法?”

“你可听说了,此次冯大人不止是为契丹上尊号,朝中还给了他便宜行事之权。可以代表朝廷与契丹人交涉,能与契丹的皇帝单独缔约,这个权限是不是太大了些。”礼部尚书程逊摸了摸自己几乎全白的胡须,摇头叹息

另一位年轻一些的文臣,工部侍郎任赞轻叹一声,道:“这冯道何其受宠啊!昔日唐太宗派使臣前往高丽,也未见如此大礼。恐怕,这不仅仅是出使,而是向契丹示好!这活也只有这五朝老臣能做解下来。”任赞毕竟年轻,入朝时间不久,哪里知道朝廷大佬之间的隐秘。

相熟的朝臣们相互低语着,眼神中透出些许忧虑和愤懑,隐隐流露出对这次出使的担忧。真正的朝堂大佬们心知肚明,虽说是前去上尊号,但实则幽云十六州的割让问题才是此行的真正目的。

割地求和,是为了换取石敬瑭稳固大晋国的统治,但这无异于断送中原领土,许多老臣对这个决定心中有怨意,却又无法在台上直接表露。

青竹站在一旁,默默注视着冯道。他心中清楚,此次出使冯道特意向石敬瑭讨要了便宜行事的权力,就是为了谈幽云十六州的归属问题。契丹皇帝耶律德光心思难测,既贪婪又强势,而冯道此次出使,稍有不慎,便可能陷入险境。青竹自知职责所在,被编入使节团也无甚怨言,只是他也一直不明白,冯相国有什么底气面对契丹一国的军威。

礼毕,冯道缓步走下高台,面色沉静,不喜不忧,仿佛全然无惧眼前重重难题。然而,青竹捕捉到他微微蹙起的眉头,似乎对众臣的议论声也有所察觉。

“青竹儿,”冯道轻声唤他,柔和的嗓音里带着一些疲惫,“今次北上契丹,恐怕路途不宁。你一切行事,务必冷静,随时应变。”

青竹微微颔首,低声应道:“您老知道路上不靖,为何还强自接下这个活?随便安排谁出使一趟,也比亲身犯险强。”

冯道微微一笑,眼神中带着一丝安慰,随后沉声道:“我是为了他石敬瑭么?这些年虽然幽州瀛州一直在老夫治下,可是终究名不正言不顺,此番前往北邦,就是想彻底解决这个名头问题。若是不成,老夫少不得要干些坏规矩的事情”

随着冯道的言辞,青竹微微缩了缩脖子。他虽不知道冯道到底有多厚实的家底,但是在天下两大强力朝廷之间游走,想想就是一件比赤脚在刀尖上跳舞还刺激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