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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的寂静。

时间在白玉甬道中失去了流速感,只有墙壁自身散发的柔和白光恒久不变,映照着倒地的两人。

林清清的昏迷并非全然黑暗。破碎的画面、能量的乱流、秦厉痛苦的咆哮、姐姐跨越空间的意志灌注、还有那冰冷机械的锻打指令……一切都在她意识深处翻滚、冲撞,带来一阵阵生理性的抽搐。她的身体本能地蜷缩起来,仿佛仍在承受那净化之锤的锻打。

但渐渐地,一股温润、平和的能量开始从身下传来,透过冰冷的玉质地面,丝丝缕缕地渗入她的体内。这能量与她刚刚吸收的“秩序火源”同源,却温和了无数倍,如同母亲轻柔的抚慰,缓慢滋养着她过度消耗、几近干涸的身体与灵魂。

撕裂般的精神痛楚开始缓解,针扎般的头痛逐渐消退。枯竭的经脉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吸收着这温和的能量。“源火之种”在她胸腔内微微搏动,自行运转,将涌入的能量转化为更精纯的心火之力,润物细无声地修复着之前的损伤。

不知过了多久,林清清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片熟悉的、散发着温润白光的白玉穹顶。没有疯狂,没有锻打,只有令人心安的绝对宁静。

她猛地想起什么,挣扎着想要坐起,却浑身酸软无力。

“秦厉…”她声音沙哑干涩,扭头看向身旁。

秦厉依旧昏迷不醒,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但他身体表面那些狰狞的异变特征已经大部分消失。暗紫的生物质装甲完全剥落,露出了下方苍白但属于人类的皮肤,只是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仿佛被烈火灼烧后又强行愈合的可怕疤痕。他的右臂恢复了大致的形状,但从小臂到手掌,依旧覆盖着一层黯淡的、半透明的琉璃状结晶,指尖残留着些许暗金色的鳞片痕迹,仿佛某种无法褪去的烙印,诉说着曾经的非人形态。

他的气息依旧微弱,脸色苍白得吓人,但胸膛有着微弱却稳定的起伏。

最重要的是,那种令人不安的疯狂与污染气息,彻底消失了。

林清清松了一口气,脱力般重新躺倒,望着穹顶,大口喘息。她还活着,秦厉也还活着,污染被清除了…这几乎是最好的结果。

直到此刻,劫后余生的庆幸和难以言喻的疲惫才如同潮水般彻底将她淹没。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只是贪婪地呼吸着这难得的安宁空气。

休息了许久,感觉恢复了一丝气力,她才再次慢慢坐起。身体依旧酸痛,精神力也只恢复了微不足道的一丝,但至少能够行动了。

她爬到秦厉身边,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探到他的鼻下。呼吸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她又轻轻握住他那覆盖着琉璃结晶的右手手腕,试图感知其体内状况。

她的心火之力甫一探入,便感受到一片狼藉的废墟。

经脉多处断裂又勉强续接,如同被暴力疏通后又草草缝合的管道,堵塞而脆弱。脏腑器官普遍衰竭,充满了某种过度透支后的枯槁感。他的灵能几乎完全消失,境界更是跌落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低谷。

然而,在这片废墟之中,却奇迹般地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他自身的生命火种。这火种被一股纯净温和的秩序能量(显然是来自白玉甬道和之前锻打的残留)勉强包裹着、维系着,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没有熄灭。

没有污染,没有异种能量,只有纯粹的重伤与虚弱。

林清清收回手,心情复杂。秦厉还活着,但这伤势…太重了。如果没有奇迹,他可能永远也无法恢复如初,甚至可能终生瘫痪或沉睡不醒。

她默默地从自己破烂的衣物上撕下还算干净的布条,蘸着空气中凝结的、蕴含微弱能量的露水(或许是白玉能量高度凝聚的产物),小心地擦拭着秦厉脸上和身上干涸的血污和污渍。

做完这一切,她才感觉到掌心传来一阵轻微的灼热感。

她摊开手,那枚从净化后的污染核心中残留下来的、指甲盖大小、呈现出奇异混沌色泽的细小晶体,正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微弱的温热。

这晶体很奇特。它不再散发任何疯狂或污秽的气息,反而给人一种极其内敛、极其稳定,甚至有些…空洞的感觉。仿佛所有的属性和能量都被之前的心火锻打彻底炼化、中和了,变成了一种全新的、未知的物质。

林清清尝试着将自己恢复的那一丝心火之力探入其中。

嗡…

晶体微微一亮,内部那混沌的色泽似乎缓慢旋转起来。它没有排斥她的力量,但也没有产生任何明显的反应或反馈,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空洞,默默吸收了她的探查能量,却没有泛起丝毫涟漪。

“这是什么?”她喃喃自语。

【…混沌晶核。】林铃的意念传来,比之前清晰了一些,但依旧能听出深深的疲惫,显然隔空灌注力量对她消耗极大。【高度浓缩的中性能量沉淀…也可能是某种…未成型的‘法则碎片’。小心收好,或许…未来有用。】

林清清点点头,小心地将这枚“混沌晶核”贴身收好。能被姐姐特意提醒,此物定然不凡。

她再次看向四周。白玉甬道向前后延伸,看不到尽头。身后的那扇“初始火炉”之门严丝合缝,再也无法打开。前方的路则隐没在柔和的白光中,不知通向何方。

他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虽然安全,但没有食物,没有水,秦厉需要真正的救治,她也需要时间彻底恢复。

必须离开。

她尝试背起秦厉,却发现以自己现在恢复的这点力气,根本无法拖动一个成年男性的沉重身躯。

怎么办?

她的目光落在秦厉那覆盖着琉璃结晶的右臂上。犹豫了一下,她再次握住那只手,尝试着将自己微弱的心火之力,连同周围环境中那温和的秩序能量,一起缓缓注入其中。

这一次,她不是探查,而是带着一个明确的意念——【我们需要移动,请帮帮他,也帮帮我…】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秦厉那毫无反应的琉璃结晶右臂,在感受到她融合了“源火之种”的心火之力以及周围环境中的秩序能量后,表面的黯淡光泽竟然微微亮起了一丝。内部那些残留的暗金色鳞片痕迹也流转过一抹微光。

紧接着,那琉璃结晶仿佛被激活了某种最低限度的本能程序。结晶表面浮现出极其细微的、与白玉墙壁上类似的能量纹路,开始主动地、缓慢地吸收起周围环境中的秩序白光。

这些被吸收的能量并未用来修复秦厉的伤势,而是全部汇聚到了他的背部。

在林清清惊讶的目光中,那些能量在秦厉背部与白玉地面接触的地方凝聚,缓缓地、无声无息地,形成了一个极其浅薄、由柔和白光构成的…悬浮力场。

这力场托着秦厉的身体,让他微微脱离了地面,仿佛躺在了一层光做的担架上,重量减轻了十之八九!

“这…”林清清又试了试,这次她可以比较轻松地拖动秦厉了。虽然依旧费力,但已非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显然是秦厉异变后残留的、与秩序能量相关的某种特性,在特定环境下被激活了。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不再犹豫,咬紧牙关,拉起秦厉的一只胳膊,架在自己肩上,拖动着那具被光担架微微托起的身体,一步一步,沿着白玉甬道,向着未知的前方,艰难地走去。

柔和的白光笼罩着他们,将两人的影子在玉壁上拉得很长。

寂静的甬道中,只剩下她沉重的脚步声,以及粗重的喘息声。

前路漫漫,危机四伏,但至少在此刻,他们获得了一丝短暂的喘息之机。而希望,或许就在这白光甬道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