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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庄的清晨,比深夜更加阴冷。

林小乐几乎是一夜未眠。那张简陋的木板床烙得他浑身骨头疼,但更折磨人的,是脑海中那个血淋淋的任务提示——“永久滞留此世界”。

一想到自己可能会永远被困在这个一言不合就蹦迪、逮着活人就啃的恐怖片场里,他就感觉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窗外的天光,在他眼里都像是恐怖片里预示着“暴风雨前宁静”的死亡滤镜。

他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推开房门,一股浓郁的糯米香气混合着墨香飘了过来。

只见院子里,九叔正一丝不苟地在黄纸上绘制着符箓,他下笔沉稳有力,朱砂划过符纸,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秋生在一旁无精打采地研着墨,嘴里还小声抱怨着起得太早。而文才则最为卖力,他正哼哧哼哧地抱着一袋沉甸甸的糯米,将其倒在一个大石磨里,吃力地推动着磨盘。

看到林小乐出来,憨厚的文才立刻咧嘴一笑:“林先生,你醒啦?昨晚睡得还好吗?”

“托……托福,睡得很好。”林小乐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那袋救命的糯米。

秋生斜睨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哟,我们的‘落难书生’醒了?看你这脸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昨晚跟院里哪位‘老客人’聊了一宿呢。”

“秋生!”九叔头也不抬,低喝一声,“嘴上积德。林先生是客,不可无礼。”

秋生撇了撇嘴,不敢再多言。

林小乐连忙拱手道:“道长言重了。是在下叨扰了。看道长与两位小哥一早便如此忙碌,可是有什么要事?”

他这是明知故问,想借机把话题引到“迁坟”这件事上,看看自己能不能顺理成章地跟过去。待在义庄虽然安全,但远离主线剧情,就等于失去了所有主动权。他必须亲临现场,才能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九叔放下符笔,拿起一张刚刚画好的符,对着日光审视了一下,这才缓缓说道:“镇上有个姓任的富绅,请我为他先父起棺迁葬。今日便是约定的日子。”

他看了看林小乐,眼神依旧带着审视:“你来路不明,我本不该留你。但看你并非奸恶之辈,又身无分文,今日便随我一同前去吧。任家家大业大,或许能为你寻个去处。不过,你要切记,此行多看,少言。一切听我安排,不可自作主张。”

林小乐心中狂喜,面上却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道长慈悲!在下……在下无以为报!您放心,我绝不给您添乱,搬搬抬抬的粗活,我都能干!”

九叔之所以带上他,其实有自己的考量。一是觉得这书生确实可怜,想帮他一把;二则是此人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阴气让他始终不放心,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总比让他一个人留在义庄要稳妥。

简单的早饭过后,九叔便带着两个徒弟,以及“跟班”林小乐,带上罗盘、墨斗线、糯米等一应法器,朝着任家的坟地出发了。

任家的墓地选在一处山清水秀的山坡上,风光倒是不错。远远地,便能看到几个身影站在那里。为首的是一个穿着洋派西装、挺着肚腩的中年男人,正是任家的主人,任发,任老爷。他身旁站着一位身穿粉色洋裙、亭亭玉立的少女,应该就是他的女儿婷婷。

而在任老爷身边,还有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年轻人,正拿着一个西洋的望远镜对着周围指指点点,口中念念有词。

“师父,那家伙是谁啊?”秋生小声问道。

“哼,任老爷从省城请回来的风水先生,喝过洋墨水的。”九叔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

双方走近,一番寒暄。任老爷对九叔还算客气,但言谈之间,明显更信任那位“海归”风水先生。

“九叔啊,这位是我的外甥,阿威,在外面留过学,对风水也很有研究的。”任老爷介绍道。

那名叫阿威的年轻人推了推眼镜,用一种带着优越感的口吻说道:“九叔,风水呢,其实是一门环境科学。我用西方的理论分析过了,我姑父这块坟地,叫做‘蜻蜓点水穴’,二十年内,必然荫泽后人,家财万贯的!”

九叔根本懒得跟他争辩,只是走到墓前,蹲下身,捻起一点泥土在指尖搓了搓,又看了看周围的草木走势,眉头瞬间紧锁:“任老爷,这穴是好穴,名为‘蜻蜓点水’。但当年下葬之时,想必是那风水先生算错了方位,蜻蜓只能点水,不能沾水。这穴位往下三尺,便是水脉。二十年来,你这墓穴早已被水汽浸透,怕是……”

“胡说!”任老爷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当年那位先生可是说了,这是难得一见的风水宝地!”

眼看气氛就要僵住,林小乐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不能直接反驳,那只会引火烧身。他要做的,是“捧杀”。

他向前一步,对着那阿威恭敬地拱了拱手,用一种充满求知欲的语气说道:“这位先生学贯中西,想必见识非凡。晚生有一事不明,还望先生赐教。”

阿威见他是个文弱书生,态度又如此恭敬,虚荣心顿时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但说无妨。”

林小乐不紧不慢地说道:“先生所言‘蜻蜓点水穴’,二十年内必荫后人,家财万贯。晚生斗胆请教,不知任老爷这二十年来,生意可是一飞冲天,资产翻了数倍?”

此言一出,场面顿时一静。

任老爷的脸色变得有些尴尬。他这二十年来,生意确实没赔,但要说大富大贵,那也谈不上,基本就是维持现状,甚至还有些许下滑。这正是他要迁坟的主要原因。

阿威的脸色也僵住了,这个问题直接打在了他的理论软肋上。他支支吾吾地说道:“这个……这个嘛,风水见效,也是有快有慢的嘛!或许……或许是福缘未至,时机未到!”

“原来如此。”林小乐做出恍然大悟状,随即又抛出一个问题,语气愈发诚恳,“晚生还曾在一本名为《葬经注疏》的杂谈古籍中读到过一句话,‘穴吉而荫迟,恐是土中异’。意思是,好的穴位如果迟迟不见效果,恐怕是坟墓的土壤出了问题。古籍还说,若是土壤黏腻,不走水汽,则‘生气不凝,死气不散’。不知……不知先生对此有何高见?”

《葬经注疏》?什么鬼书?林小乐自己瞎编的。但从他这个“书生”口中说出来,配上那文绉绉的词句,顿时显得高深莫测。

“这……”阿威彻底卡壳了,他哪看过什么《葬经注疏》,他学的都是西方的地质学和概率论,此刻被林小乐用这种“传统学术”问题一问,顿时哑口无言。

九叔诧异地看了林小乐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许。这书生,有点东西!他没有直接攻击对方,而是用对方的理论引出矛盾,再用看似引经据典的“古籍”知识来佐证自己的观点,这番话,比自己直接说“你这地不行”要高明百倍!

任老爷也不是傻子,他看看哑口无言的外甥,再看看言之凿凿的林小乐,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他犹豫着对九叔说道:“九叔,那……那依你看,该如何是好?”

“开棺,一看便知!”九叔斩钉截铁地说道。

工人们立刻动手,不多时,一口厚重的黑漆棺材便被从墓穴中抬了出来。

当棺盖被撬开的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棺材里,任老太爷的尸体静静地躺着,历经二十年,不仅没有丝毫腐烂,反而面色红润,栩栩如生,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唯一诡异的是,他的指甲变得又黑又长,如同鹰爪一般,闪着幽幽的寒光。

“爹!”任老爷惊呼一声。

婷婷更是吓得花容失色,躲到了父亲身后。文才和秋生也是脸色惨白,下意识地往九叔身后缩了缩。

“师……师父,他……他没烂啊!”文才的声音都在发抖。

九叔的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他沉声道:“尸身不腐,必有大变!任老爷,你这先父,很快就要变成僵尸了!”

“僵尸?!”任老爷大惊失色,“不可能!我爹他……他只是睡着了!”

“你看他的牙!”九叔用工具轻轻撬开任老太爷的嘴,两颗尖利的獠牙赫然暴露在众人眼前,“这已经是尸变的征兆!必须立刻就地火化,否则后患无穷!”

“烧?!”任老爷一听要烧自己父亲的尸体,顿时急了,“不行!绝对不行!我爹生前最怕火了!我不能让他死后还不得安宁!”

眼看任老爷固执己见,林小乐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这次,他必须加一把猛火。

他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震惊与恐惧,对着任老爷拱手道:“任老爷,万万不可啊!道长所言,与晚生曾在另一本古籍上看到的记载,不谋而合!”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他身上。

林小乐咽了口唾沫,大脑飞速运转,将自己看过的所有盗墓小说和民俗怪谈知识进行整合,用一种半文不白的腔调,沉痛地说道:“晚生曾读过一本名为《搜异录》的孤本,书中记载了一种极为罕见的现象,称之为‘养尸’!书中说,‘凡葬于阴湿之地,尸身受水汽浸润,怨气不散,二十年而不腐者,是为养尸。其初,面如生人,指甲疯长;其后,獠牙外露,渐生尸斑;最终,破棺而出,六亲不认,唯饮血为生’!”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着棺材里的任老太爷,语气愈发急切:“任老爷您看,这‘面如生人,指甲疯长’,岂不是与令尊的状况完全吻合?《搜异录》中更是用血的教训写着,凡遇此等‘养尸’之兆,唯有‘烈火焚之,断其根源’,方可让逝者安息,保子孙平安!若因一时不忍,致其尸变,那便是……那便是不孝啊!届时令尊化为只知饮血的怪物,九泉之下,如何瞑目?!”

这番话,有理有据,有“文献”支撑,更有“血的教训”作为恐吓。尤其是最后一句“那便是不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最重孝道的任老爷心上。

不烧,是不忍。可万一真如这书生所说,变成了僵尸,为祸后人,那更是天大的不孝!

任老爷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陷入了剧烈的天人交战。

九叔看向林小乐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赞许,变成了彻底的惊讶和欣赏。这书生,不仅懂风水,还博览“群书”,引经据典,竟能将这妖邪之事说得如此透彻,还能从“孝道”的角度去劝说,这份口才和见识,绝非寻常!他简直就是自己的最佳辅助!

最终,在九叔的威严和林小乐的“学术”双重压力下,任老爷做出了妥协。

“不……不能烧……”他颤抖着说道,“九叔,求求你,再想想别的办法。我……我愿意出钱!多少钱都行!先……先把家父的棺材运回义庄,由您看管,再……再从长计议,可好?”

九叔长叹一声,他知道这是最坏的选择,但也无可奈何。他点了点头:“也罢。不过任老爷,你记住,这棺材一进我义庄,从今往后,所有事情就必须听我的。否则出了任何差错,贫道概不负责!”

“一定!一定听您的!”任老爷忙不迭地答应。

就这样,一行人怀着复杂的心情,用墨斗线将棺材暂时封住,雇了人手,浩浩荡荡地将这颗“定时炸弹”运回了义庄。

林小乐走在队伍的最后,看着那口在夕阳下显得格外阴森的黑漆棺材,心中没有丝毫轻松。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恐怖,将在今晚降临。

而他的隐藏任务——确保文才、秋生性命无虞,也从这一刻起,正式进入了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