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沫芒宫的日子,像一潭逐渐凝固的死水。

芙宁娜试图用麻木来包裹自己,不去触碰关于念念、关于蓝星、关于顾清辞的任何记忆碎片。

每当那些画面不受控制地浮现,她便会在心里嗤笑一声——

(真是矫情!神明怎可如此沉溺于凡俗的悲伤!)

——然后用更用力地扮演“水神”来将其压下去。

但表演需要舞台,需要观众,需要不断变换的场景来维持那层华丽而易碎的壳。

一直被困在这座冰冷的水上宫殿里,面对着的只有那维莱特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和堆积如山的、令人烦躁的公文,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须弥……)

一个念头悄然滋生。

(听说那是智慧的国度,有着与枫丹和璃月都截然不同的雨林与沙漠……去那里走走,或许……)

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就迅速变得强烈起来。

她需要新的风景,新的未知,来冲淡这黏稠的、令人窒息的现实。

她告诉自己,这只是神明正常的巡游,绝非逃避。

这天下午,趁着那维莱特似乎在忙于接见至冬使节(她隐约听到了阿蕾奇诺那特有的、平静无波的声音),芙宁娜觉得机会来了。

她换上了一身相对便于行动的、但仍不失华美的便装,悄悄溜出了沫芒宫主建筑,打算像在璃月时那样,找个无人的角落直接打响指离开。

然而,就在她穿过连接主殿与侧翼廊桥,即将踏入后方花园的阴影处时,一个身影如同早已等候多时般,悄无声息地从廊柱后转出,挡在了她的面前。

那人身形高挑,气质冷冽。

偏蓝的黑色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紫罗兰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如同深秋的寒潭。

她头戴饰有洁白翎羽的蓝色侧边帽,身着剪裁利落的白色衬衫,外罩深蓝近黑的披风,搭配黑色短裙、连裤袜与高跟靴,颈项间悬挂的雷属性神之眼散发着幽微的光芒。

整体着装以黑与蓝紫色为主调,透着一股干练、精准且不容置疑的威严。

正是克洛琳德,枫丹最强的决斗代理人之一,直属于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的利刃。

芙宁娜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异色瞳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被强装的镇定覆盖。

“克洛琳德?”

她扬起下巴,试图拿出神明的威仪,“你在此处作甚?让开,本神明要外出体察民情。”

克洛琳德微微躬身,行礼的姿态无可挑剔,但语气却如同她的眼神一般,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芙宁娜女士,奉那维莱特大人之命,在特殊时期结束前,为确保您的安全,请您暂留沫芒宫,勿要随意离开。”

(果然是那维莱特!)

芙宁娜心头火起,那种被监视、被禁锢的感觉让她无比烦躁。

“安全?在枫丹境内,难道还有能威胁到本神明的存在吗?”

她试图绕过克洛琳德,“我只是去须弥进行友好的学术交流,很快就会回来。”

克洛琳德脚步微移,再次精准地挡在她的去路上,动作流畅得像早已计算好一般。

“非常抱歉,芙宁娜女士。”

她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那维莱特大人有令,尤其严禁您离开枫丹国境。请您理解,这是为了大局着想。”

“大局!又是大局!”

芙宁娜有些气急败坏,声音不自觉地拔高,

“你们一个个都拿大局来压我!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气!连这点自由都没有了吗?!”

克洛琳德静静地听着她的抱怨,紫罗兰色的眼眸中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既不同情,也不厌烦,只是如同最坚固的壁垒,沉默而坚定地执行着命令。

芙宁娜看着她那油盐不进的样子,知道硬闯是不可能的。

克洛琳德的实力她有所耳闻,动起手来自己绝无胜算。

她试着换一种方式,语气软了下来,带着一丝她自己都觉得别扭的商量口吻:

“克洛琳德,你看……我就去几天,不,一天!就去须弥城看看,保证不惹麻烦,很快就回来,绝对不会有人发现,怎么样?”

她甚至试图挤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克洛琳德微微摇头,连摇头的幅度都显得那么克制:

“命令就是命令,芙宁娜女士。没有那维莱特大人的准许,我无法放行。”

(冥顽不灵!)

芙宁娜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和郁闷。

她瞪着克洛琳德,对方却只是平静地回视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说:无论您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让开。

空气仿佛凝固了。

廊桥下的水流声潺潺,更衬得此处的寂静令人难堪。

芙宁娜知道,无论如何,今天她是走不掉了。

继续纠缠下去,只会让自己更像个胡闹的孩子,徒增笑柄。

她猛地转过身,华丽的裙摆划过一个气呼呼的弧度,不再看克洛琳德一眼。

“哼!无趣!”

丢下这句毫无杀伤力的抱怨,她踩着沉重的步子,悻悻地往回走去。

背影写满了挫败与不甘。

克洛琳德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离开,直到那抹蓝色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紫罗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

她并非不理解芙宁娜的烦躁,但职责所在,不容有失。

芙宁娜郁闷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一把将自己摔进柔软的沙发里,抱起一个印着膨膨兽图案的抱枕,把脸埋了进去。

(可恶!可恶!可恶!)

(连门都出不去!)

(那维莱特!克洛琳德!都是冰块!石头!)

她在心里疯狂地吐槽着,感觉胸口堵得厉害。

想去散心的念头被硬生生掐断,就像一只被关在精美笼子里的鸟儿,明明看到了天空,却怎么也飞不出去。

这种无处发泄的憋闷,比纯粹的悲伤更让她感到烦躁。

她抬起头,望着窗外枫丹廷熟悉的景色,第一次觉得这片她守护了五百年的水域,是如此令人窒息。

(须弥……去不成的话……)

(还能去哪里呢?)

(或者……做点别的什么?)

一个被困住的神明,开始在自己的牢笼里,百无聊赖地思考着,如何打发这漫长而压抑的时光。

而那股想要冲破束缚的渴望,也在心底悄然滋长,只是暂时,还找不到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