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自己爬起来的组员赶紧起身,伤得重点的也被旁人搀起来,慌忙整理衣服,一个接一个在林建国面前站成队列,摆出军姿。
这些人都受过军事训练,不少还是退伍回来的。
只是没上过战场,退下来久了,人就懒散了,但底子还在。
见队伍站定,林建国掏出花名册,开始点名。
“陈二牛。”
“到!”
陈二牛就是第一个被打、也是打得最惨的那个,三十多岁,脸上全是伤。
这会儿再不敢嚣张,大声应答,却牵动伤口,疼得“嘶”
了一声。
林建国瞥他一眼,陈二牛立刻闭嘴,站出了这几年来最标准的军姿。
“刘建军。”
“到。”
“童大民。”
“到。”
“安正海。”
“到。”
“宋英勇。”
“到。”
“彭铁柱。”
“到。”
“张大军。”
“到。”
“张大斌。”
“到。”
“陈大树。”
“到。”
“李工人。”
“到。”
“刘海柱。”
“到。”
“杨钢铁。”
“到。”
“行,今天至少没人缺席。”
林建国目光扫过面前一字排开的治安组队员,这十二人都在二三十岁的年纪。
从履历来看,年长些的都是 ** ,年轻些的也都有民兵训练经历,是通过顶岗等途径进入治安组的。
从现在开始站军姿,一直站到中午十一点。
我给你们机会——午饭时间可以去找自己能托到的关系,不管是调离治安组,还是想办法撤掉我这个组长,有什么能耐尽管使出来。
但下午上班铃响后,如果我在这里见不到谁,以后也就不用再来了。
说完这番话,林建国便走到队伍前,陪着他们一同站起了军姿。
在他的注视下,不少人心里暗暗叫苦:这是哪来的煞星,手段这么狠。
原本以为这个年轻组长不过是来走个过场的关系户,没想到不仅身手了得,治军还如此严厉。
不过也有几个人暗自欣喜。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甘于混日子,也有人真心想做点实事,只是被环境所迫才随波逐流。
不远处的保卫科办公楼里,张兵透过窗玻璃将小操场上的一切尽收眼底,从陈二牛动手到全员站军姿,每个细节都没逃过他的眼睛。
去人事科通知一声,今天中午所有申请调离治安组的人员,一律清退。
张兵很欣赏林建国的作风。
他自己也是退伍转业干部,手下正缺得力干将,否则也不会放任治安组散漫到这个地步。
原本安排林建国去治安组也有考察的意思,现在看来确实是个可造之材。
秘书立正应道:是。
他跟随张兵多年,光是听语气就知道主任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小操场上的情形自然也引起了过往工人的注意。
起初大家没当回事,但见治安组一直保持着军姿站立,等到太阳升起,八月的阳光已相当毒辣——虽然是上午,但常人在室外都难以久站,更何况还要保持标准的军姿姿势。
很快就有不少人出来围观,以机关办公室人员居多。
真帅气。
有年轻姑娘望着身姿笔挺的林建国,眼中闪着崇拜的光芒。
一位大妈嘀咕道:这也太狠了,大太阳底下非把人晒坏不可。
立即有人反驳:当年爬雪山过草地,比这艰苦多了。
大妈顿时噤声——这话可不敢接,要犯错误的。
治安组的队伍里,终于有人撑不住了。
老子不干了!我家三代贫农,就不信你个关系户真能开除我!
这人说着就走出了队列。
他这一走,队伍里又有几个人蠢蠢欲动。
林建国记得刚才点名时,这个叫安正海的队员,二十四岁。
林建国快步上前,一把拽住安正海的衣领,猛地将他摔在地上。
安正海试图反抗,林建国却毫不留情地扯过他的胳膊,“咔、咔”
两声,硬生生将他的手臂拽脱了臼。
安正海双臂无力,躺在地上挣扎不起,只能胡乱蹬着腿。
“刚才说过,站到十一点。
谁撑不住,就是这个下场。”
林建国扫视一圈周围蠢蠢欲动的组员,又冷声道:“我这儿,只有战死的兵,没有逃跑的兵。”
说完,他看也不看哀嚎的安正海,继续站得笔直。
组员们心中发寒,恐惧蔓延——这人是从骨子里透出的狠劲。
一个大活人,说卸胳膊就卸胳膊,直接撂在地上不管,场面令人震撼。
连旁观的群众也有些看不下去,纷纷避开,生怕被波及。
和平日子过久了,许多人早已忘记斗争的残酷。
虽然有人觉得林建国做得过火,却没人敢上前劝阻。
这一幕同样冲击着他们的认知。
“这小子,胆子够大。”
张兵低声骂道,脸上却带着笑。
林建国在安正海肩上踢了两脚,将脱臼的胳膊接了回去。
安正海满脸恐惧地爬起来,不敢再逃,老老实实站回队列。
“给你个选择,退出治安组?”
林建国盯着他,语气平静,不见刚才的凶狠。
“我不走!我要留下,组长!”
安正海高声回答。
“你们呢?”
林建国看向其他站了一上午、双腿发抖却仍在坚持的组员。
“我也不走!”
“我留下!”
众人七嘴八舌地回应,意思却一致。
“整齐点!没吃饭吗?”
林建国厉声喝道。
确实还没吃饭,已经十一点,下班铃刚响过。
但此刻没人敢顶嘴。
组员们互相看了一眼,齐声高喊:“不走了,组长!”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百米吃屎。
能进保卫科的都不是软骨头。
当初被分到治安组,不少人心里都憋着气,只是环境所迫,渐渐随波逐流。
上进需要毅力,堕落却只需三天。
如今林建国这头狼出现,沉寂的血性再次被唤醒。
在这个常年接受宣传教育的年代,他们骨子里从不缺少勇气。
“很好,列队去吃饭。
饭后去后勤领镰刀和工具,把这片操场整理干净。”
林建国下达了指令。
“是!”
组员们齐声应答,声音响亮。
随后,他们自觉地排好队,整齐地向食堂走去。
整个治安组连林建国在内,一共只有十三个人。
但这十三人整齐的队伍,在零散走向食堂的工人中显得格外醒目,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在一些消息灵通人士的传播下,不少轧钢厂的工人都听说保卫科治安组来了一位新组长,上任就开始整肃队伍。
住在厂里的单身工人感觉还不深,但那些住在外面、有家属的职工却感到欣慰。
轧钢厂原本在家属区安排了治安组,是件好事,可由于双重管理、事情难办,治安组刚成立时露过面,后来就形同虚设,这让一些有需要的工人颇有意见。
如今有人来整顿,他们自然感到高兴。
食堂门口,乱哄哄的人群在整齐的队伍前自觉地让出一条路。
说到底,还是那股气势起了作用。
食堂主任范玉刚,职务等级和林建国的治安组组长相当。
不过食堂人多,治安组人少。
论行政级别,范玉刚还不及林建国高。
每天中午,范玉刚都会待在食堂。
虽然他不用下厨,但打饭等环节他得盯着。
轧钢厂是四九城的大厂,常有领导来访,有时还是突击检查。
如果他这个食堂主任不在食堂,反而坐在办公室,影响肯定不好。
“林组长,能麻烦您件事吗?”
范玉刚别的本事不大,但记人很有一套。
治安组那些人他基本都认识,唯独林建国看着面生。
加上治安组新组长的通知已经下发,他自然就认出来了。
“您是?”
林建国并不认识范玉刚。
“组长,这位是食堂范主任。”
站在林建国身后的陈二牛介绍道。
“范主任,您请讲。”
林建国随即改口。
“林组长,您看,我食堂就这么些人手,这么多工人吃饭,秩序实在太乱了,能不能请您帮忙维持一下?”
这个想法是范玉刚刚冒出来的——他看见治安组列队来吃饭,和其他乱糟糟的队伍形成鲜明对比。
“范主任,您这可不是欺负我们林组长刚来嘛。
我们要是帮您维持秩序,吃饭不就晚了吗?连口热菜都打不着了。”
陈二牛在一旁插话,既是不想饿着肚子干活,也是不愿林建国被范玉刚给绕进去。
林建国不动声色地瞥了陈二牛一眼,没想到这名字挺“朴实”
的人,处事倒挺圆滑。
“范主任,不是我不愿帮忙,但我组员说得在理。
我们训练了一上午,肚子正空着,要是吃不好,下午也耽误工作啊。”
林建国语气含糊地回应。
范玉刚也是明白人,一听就懂了话中之意,立即说道:“吃饭在食堂能算个事吗?治安组的同志帮忙维持秩序,我让厨师班专门开个小灶,保证饭菜足量、热乎!”
看到范玉刚如此配合,林建国便应下了他的请求。
“全体注意。”
林建国发出口令。
治安组的成员们立即跺脚立正,整齐站好。
“陈二牛,你带三个人去门口维持秩序,每次放两个人进来。
杨钢铁,你领其他人各自守一个窗口,保持打饭队列整齐。”
“明白!”
组员们齐声回应,声音盖过了食堂里的喧哗。
“组长,要是有人不听话怎么办?”
杨钢铁追问。
林建国瞥了他一眼:“你腰上挂的武装带是做什么用的?”
这话一出,大家都明白了——这是允许他们必要时动手。
众人顿时兴奋起来,维持秩序本就带着几分威风,若是光靠劝,他们反而不乐意。
治安组一出手,食堂秩序立刻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