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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其他类型 > 阴司契,人间路 > 第77章 算计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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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山峦,在烟尘与残余气流的扰动下,如同水波里的影子,晃动不清。

就在这片扭曲景色的边缘,一道青色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又像一片没有分量的枯叶,从半空悄然旋转落下。

他的姿态轻灵,以至于脚下那块因爆炸而崩裂、边缘锋利的山岩,甚至没有扬起一点灰尘。

是天机子。

此刻,他的眼睛里,正清楚地映出下方那片混乱之地,以及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景象——

北忘倒地不起、气息微弱的凄惨模样。

一丝得逞的、冰凉的冷笑,如同在寒潭底藏了许久的毒蛇,终于等到猎物松懈的瞬间,悄悄从他嘴角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这弧度里包含的,是算尽机关、掌控全局的绝对自信,是一切皆在掌握的淡漠。

“成了。” 他心中默道,意识里如同展开了一卷早已写定的命数图卷。

图卷之上,每个标记都清晰分明,指向此刻唯一的结局。

北忘那近乎蠢笨的、源于某种可笑“善心”的舍身行为,完全符合他的推算。

他了解这种从小被所谓“正道”理念教出来的弟子,其想法简单得可怜,面对弱小遇险,除了冲上前去,几乎不会想第二条路。

那点可怜的、想要守护什么的念头,如同风里残烛,明亮,却脆弱,轻易就能掐灭。

那枚铜铃,确实是个小意外。

他原本推算,这铃铛最多能护住北忘自己,在阴煞雷下重伤不死。

没料到,北忘竟会蠢到燃烧本命元气强行催动,更没料到,那老家伙留下的铃铛,竟真能爆出超越其本身极限的护主灵光,勉强护住了那些蝼蚁般的孩童。

不过,无关紧要。

铃碎人亡,结果并没差太多。

那点超出预料的灵光,反而更彻底地耗尽了北忘最后的生机,让局面更加明朗。

他甚至算准了南灵。

这个局中最特别的存在,这个处于“无命”状态的女子。

她的神魂如同沉在深海,对外界的一切近乎无觉。

悲欢离合,生死一线,于她而言,不过是水面上模糊的影子,激不起半点波纹。

现在,一切如他所愿。

北忘倒下,生机如同将断的溪流;

阴煞雷威能耗尽,只留满地疮痍;

孩童无事,符合他那套“因果不至太过”的虚伪道理;

而南灵……

依旧站在那里,素白衣袖飘动,眼神空洞,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爆炸,那近在眼前的牺牲,都与她处在不同的天地。

局面清楚得像被清水洗过的琉璃,再无障碍,所有碍事的棋子都已扫清,只等他这布局之人,从容收取最后的果实。

然而——

那抹冰凉的、带着优越感的冷笑,还没在他嘴角完全展开,就如同被瞬间冻住的湖水,猛地僵住,凝固成了一个极其怪异的表情。

因为,南灵动了。

她的头,极其缓慢地,偏转了一个微小的角度。

而她那双空洞的、仿佛映着虚无的眼睛,第一次,完全地、彻底地,越过了中间所有的混乱与狼藉——

那焦黑的深坑,那啼哭的孩童,那惊慌的村民,以及……那倒在血泊里、性命之火即将熄灭的北忘。

她的目光,如同两道无形无质、却能穿透一切阻隔的线,准确无比地,死死地钉在了远处断岩之上的身影——天机子身上。

那目光,落在他身上。

天机子周身原本与四周环境交融、圆转自如的气息,骤然一顿!

仿佛一块完好的琉璃,被无形的重击敲中,虽然没有立刻碎裂,但内里已然布满细密裂痕。

他感到一股无形的、难以言说的压迫,并非来自力量上的悬殊——至少此刻,他并未从南灵身上察觉到任何磅礴的气劲——

而是某种更为根本的东西。

他算尽了一切。

算到了北忘的舍身,算准了他会在紧要关头做出“正确”选择,如同操控提线木偶。

算到了铜铃的破碎,算到了孩童们的幸存。

他也算到了南灵的“无命”,算到了她那非生非死的特质,算准了她不会因北忘的生死而起任何波澜,不会成为计划里的变数。

他唯独没有算到……

没有算到当北忘倒下,当那维系着南灵与这纷扰尘世、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清楚感知的、名为“牵连”的丝线,被他的毒计强行斩断时……

他所放出来的,是一个……不再受任何束缚的、脱离了最后枷锁的、回归其最原本、最纯粹状态的……

真正的“异数”!

南灵的身影,依旧站在那里,素白如雪,在满眼焦黑的对比下,纯净得诡异。

但周围的空气,开始以一种不合常理的方式变得粘稠、冰冷。

光线在她身边微微弯曲、折转,仿佛被吸进了一个无形的、吞噬所有的漩涡。

她没有散发任何杀意,没有显露任何威势。

但那种绝对的、纯粹的“空”与“无”,正在以一种缓慢而无可阻挡的势头,如同墨汁滴入清水,悄然侵蚀、覆盖着这片天地固有的法则。

她所在的那一小块地方,正在从现实中“剥落”出去,成为一个独立的、遵循着她自身规则的“异境”。

天机子脸上的僵硬,渐渐变成一种极深沉的、混杂着难以置信、算计落空的惊愕,以及一丝……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却如同毒蔓般从心底缠绕而上的恐惧。

他那双善于推演、洞察人心的眼睛,此刻死死地盯着南灵那双彻底锁定自己的、空洞而冰寒的眸子,试图从中找到一丝情绪的裂缝,找到一丝可以推算的点。

但他看到的,只有虚无。

他的手指,在宽大道袍的袖子里,不受控制地微微蜷起,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显出死白。

脑海里那卷完美无缺的命数图卷,在此刻,被那两道目光无声地撕碎,化作漫天飘飞的、毫无意义的纸屑。

他看着她,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他的推演,出现了致命的、无法挽回的、源于对“本质”认知错误的破绽。

而这个破绽,所带来的,或许将不是计划的失败,不是利益的损失,而是他穷尽一生心智也从未计算过的、超越生死概念的……

彻底的消亡。

风声,似乎在这一刻完全停息了。

连远处村民的喧嚷,孩童的哽咽,都仿佛被那无形的“异境”所隔绝。

断岩之上,青袍道人身影凝固。

焦土边缘,素衣女子静默而立。

目光交汇之处,便是棋局崩毁,因果逆转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