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进岩缝的瞬间,我抬手一剑刺出。矛尖刚探进来,就被剑锋撞开,发出一声脆响。那人闷哼后退,脚踩枯叶的声音急促起来。
我没停。左手迅速扯下外袍下摆,一圈圈缠住右肩。布条刚绕上去,血就渗了出来。伤口裂得更深了,但我顾不上疼。手指贴着岩壁摸索,找到三块松动的小石,全塞进怀里。
正面已经被围死,不能硬拼。我咬牙把剑插进岩缝深处,剑柄露在外面,像是还卡在里头防守。然后慢慢挪身,背靠着石壁,一点一点往侧边爬。
那边有个窄口,之前太紧,我以为过不去。但现在,只能赌一把。
身体刚动,肩膀就像被刀割一样。我闭眼忍住,用左臂撑地,拖着腿往前蹭。每挪一下,冷汗就冒出来。耳边嗡嗡作响,视线发黑,但我没停。
终于到了裂口。我伸手试了试宽度,勉强能挤过去。深吸一口气,侧身往外推。
卡住了。腰被石头卡住,动不了。我低头看,铠甲边缘钩住了岩角。右手抬不起来,只能用左手去掰。指甲崩裂,指尖出血,还是没松。
外面有说话声。
“他不可能凭空消失。”
“检查每一处缝隙,先锋官说了,活要见人。”
我知道时间不多。用力一扭,铠甲撕裂,整个人摔出裂口,滚到坡上。
我没站起来。顺势翻了个身,压住伤口,趴在草丛里不动。耳朵贴地,听动静。
三人还在岩缝前守着。一个说:“剑还在,人肯定没走远。”另一个开始搬石头堵口。
机会来了。
我摸出一块沾血的碎布,绑在枯枝上。左手抬起,从裂口侧面慢慢伸出去,轻轻晃动。影子投在对面树干上,像有人在挣扎。
接着,我把那几块小石揣进袖子,等了两息,猛地甩手扔向远处灌木。
石头落地,枯叶哗啦响。
“那边!”一人低吼,“他想绕后!”
脚步声立刻朝声响处移动。两人追过去,只剩一个留在岩缝前。
就是现在。
我抽出铁扣,攥在手里,翻身滚下山坡。坡陡草密,身体不受控地往下冲。树枝刮过脸和手臂,伤口崩裂,血流得更快。
十几丈后,我撞进一片林子,摔在一棵倒下的老树旁。抬头看,头顶枝叶遮天,光线很暗。我缩进树根凹陷处,屏住呼吸。
脚步声追到坡底。
“没人!”
“再找,他跑不远!”
他们开始分散搜索。矛尖划过地面,离我藏身处越来越近。
我握紧铁扣,准备拼死一搏。只要有人靠近,我就扑出去砸他脑袋。
可我没动。眼角扫到上方藤蔓交错,挂着腐叶和断枝。风一吹,那些枯枝晃了晃。
我抬头盯着藤蔓连接的地方。那里有一团纠结的藤条,像是支撑着上面一段断木。如果能弄下来,就能吓住他们。
左手慢慢解下腰带上的短绳,把铁扣系在一头。喘了口气,抬手甩上去。
第一次没中。
第二次,铁扣卡进藤结里。
我轻轻拉了一下。
没反应。再拉一次,力度重了些。
咔的一声,上面的枯枝松动,腐叶掉落。接着是“嘎吱”一声,整段断木倾斜,轰然砸下。
尘土飞扬,落叶四散。三个杀手同时抬头,矛尖齐刷刷对准上方。
我抓住这空档,贴着地面爬行。膝盖和手肘压进泥里,一寸寸往前挪。身后留下一道血痕,但我顾不上掩盖。
穿过一片矮灌木,眼前出现一道斜坡,底下是密林阴影。我咬牙站起来,刚迈一步,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扶住树干稳住身体。心跳快得像要炸开,呼吸又短又急。我知道撑不了多久。
但不能停。
我继续往下走,脚步踉跄。每走几步就得靠树歇一下。血顺着胳膊滴下来,滴在叶子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走到坡底,我躲进一块大石后面。回头望,岩缝方向已经看不见人影。但他们一定还在搜。
我靠在石头上,手指摸进胸口。密信还在,贴着皮肤,湿了一角。
突然,远处传来新的命令声。
“收缩包围圈!按山脊走向分三路推进!”
是先锋官的声音。
他来了。
我立刻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快调整部署。之前搜山士兵提过一句“岩层南北走向”,我没在意,但他记住了。他知道这种地形容易形成天然通道,所以直接下令封死所有可能的出口。
这人比我想象的更狠,也更懂兵法。
我不能再往开阔地走。必须往更深的林子钻。
正要起身,风向变了。一股烟味飘来。
他们在放烟。
不是烧山,是点特制药草,顺着风往低处吹。那种烟能让人头晕,呼吸困难。训练时学过,专门用来逼出藏匿者。
我立刻趴下,把脸埋进湿土里。这里刚下过雨,泥土还有水分,能挡住一部分气味。
烟味越来越浓。鼻子开始发痒,喉咙发紧。我憋住气,一动不动。
五息。
十息。
十五息。
烟随风移,慢慢飘过头顶。
我抬起头,鼻孔发黑,嘴角抽搐。再这样几次,我就算不被抓住,也会自己走出去。
得换个办法。
我环顾四周,看到旁边有片野芋叶,宽大厚实。拔起一根茎,撕成条,把叶子卷成筒状,两端留口。这是小时候师父教的,防毒烟用的简易面罩。
刚做好,远处又有动静。
“发现血迹!往东南方向去了!”
他们又追上来了。
我戴上叶筒,贴地疾行。树林越来越密,光线越来越暗。树根盘结,脚下难走,但我没有选择。
不知爬了多久,眼前出现一片腐叶堆,又深又软。我一头扎进去,把自己埋进去一半,只露出眼睛。
头顶树叶沙沙响。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
我睁着眼,不敢闭。身体冷得发抖,但脑子清醒。
我还活着。
信还在。
他们还没抓到我。
远处脚步声还在响,但距离远了些。
我动了动手,铁扣还在掌心。刚才没用上,现在留着保命。
忽然,林子尽头,山道拐弯处,一道身影缓缓走来。
粉色长裙,步履轻缓。
她不知道这里有杀局。正朝着这片林子走来。
我张嘴想喊,却发不出声音。喉咙干裂,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她越走越近。
我的手慢慢抬起来,想挥,但抬到一半就落下了。
力气没了。
但眼睛没闭。
她的裙角拂过落叶,发出细微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