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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冲进回廊时,我正站在绣阁门口。她喘着气,声音压得很低:“小姐,北井那边……有人去了。”

我看着她,没说话。

她接着说:“是那个浆洗妇人。她提了个空桶,绕到北井边站了好久,桶没打水,就放在脚边。她一直盯着偏院方向,像在等什么。”

我心里清楚了。

前脚缺耳杂役领钱走人,后脚浆洗妇半夜探井,这不是巧合。先锋官的人已经摸进府里,他们在确认陆扬是不是真的在这儿。现在他们动手的时机快到了。

我转身走进绣阁,从桌上拿起一页旧药方,撕下一角,在上面写了几行字。然后折好塞进袖中。

“去叫老嬷嬷。”我说,“让她把偏院西侧的廊灯全灭了,只留东侧两盏亮着。巡逻的路线也改一改,申时换岗的时间推迟半个时辰。”

侍女点头要走,我又叫住她:“你亲自去厨房端一碗药渣出来,倒在偏院后墙根下。倒的时候大声点,让旁边的人听见。”

她问:“说什么?”

我说:“就说‘公子咳血不止,怕是撑不过今晚三更’。”

她睁大眼。

我盯着她:“记住,语气要急,但别慌。就像平常传话一样。”

她明白了,快步走了。

天黑得很快。晚饭过后,府里一切如常,可我知道,有人在等机会。我让侍女换了身粗布衣裳,扮成值夜的婢女,坐在陆扬房外的小凳上,手里捧着个铜盆,里面放着湿布和药碗。

子时前一刻,我带着两名心腹护卫,藏在回廊尽头的屏风后。我们没带灯笼,也没穿铠甲,只披着深色斗篷。我手里攥着那枚铜铃,铃舌被布条缠住,不会轻易出声。

外面很静。

偏院东侧的灯还亮着,西侧一片漆黑。风从墙头吹过,卷起几片落叶。我盯着侧窗——那扇窗我让人虚掩着,窗纸破了个小洞,正好能看见屋里。

子时三刻,一道影子翻过院墙。

他贴着墙根走,动作很轻,直奔侧窗。他在窗下停了一下,抬头看屋内动静。侍女在里面咳嗽了一声,声音虚弱,像是病重的人。

那人伸手推窗,窗应声而开。

他一只脚刚踩上窗台,侍女猛地站起,手里的铜盆砸在地上,同时扯动藏在门后的绳索。铜铃响起,清脆的一声响划破夜空。

四面灯笼瞬间点亮。

埋伏在回廊、厢房、院角的护卫同时涌出,刀出鞘,枪在手,几步之内就围住了那扇窗。那人反应极快,转身就要跳窗逃走,可后路已经被堵死。一名护卫横枪拦住,另一人从屋顶跃下,长棍扫向他的腿。

他踉跄一下,跪倒在地。

我从屏风后走出来,走到院子中央。灯笼光照在他脸上——是个陌生面孔,三十岁上下,穿着杂役的衣服,可腰间藏着一把短刃。

我走近他,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谁派你来的?”

他不说话,咬紧牙关。

我起身,对护卫说:“搜他身。”

一名护卫上前,从他怀里掏出一块布巾,里面包着一张烧了一半的纸条。我接过一看,上面写着:“三日内务必得手,否则军法处置。”字迹我没见过,可那种歪斜的笔锋,让我想起先锋官案前的公文。

我收起纸条,又看向他:“你不是第一个进府的。还有谁?”

他冷笑一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不再问。这种人,不会轻易开口。但我也不需要他说太多。他已经暴露了,这就够了。

“押下去。”我说,“地牢最深处,单独关着。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见他。”

护卫架起他往外走。他挣扎了一下,被一记肘击打在后颈,整个人软了下去。

我站在院子里,看着他们离开。

侍女走过来,低声问:“小姐,接下来怎么办?”

我看了看陆扬的房间。窗纸透着一点微光,是他床头那盏小油灯。他还在睡,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说:“你去查查,今天有没有别的杂役进出过厨房或井边。特别是东角门附近的人,一个都不能漏。”

她点头:“要不要告诉老嬷嬷加强守卫?”

我摇头:“不用。该亮的灯还是亮,该走的路照常走。让他们觉得一切正常。”

她明白了。敌人越以为我们没防备,就越敢出手。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抓一个两个密探,而是把整个眼线网挖出来。

我走进陆扬的房间。

他睡得很沉,呼吸平稳,额头不再发烫。我轻轻摸了下他的脸,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像是感觉到什么。

我把那枚铜铃从枕头底下拿出来,握在手里。铃身冰凉,可我觉得它有点热。

我把它重新塞回去,放在他右手能碰到的地方。

然后我坐在床边,看着他。

外面的骚动已经平息。护卫们撤回岗位,灯笼熄了一半,府里恢复安静。可我知道,这安静是假的。就像水面看起来平静,底下却有暗流在动。

我不能松劲。

我站起来,走到门边,掀开帘子。

院子里没人。风吹着树梢,发出沙沙的声音。远处角门的方向,有个模糊的身影一闪而过——是浆洗妇吗?还是别的什么人?

我看不清。

但我记住了那个位置。

我放下帘子,回到屋里。

侍女跟进来,小声说:“我已经安排人盯着东角门和北井。只要有人再去,立刻来报。”

我点头:“你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做事。”

她犹豫了一下:“那你呢?”

我说:“我还不能睡。”

她没再说什么,低头退出去,轻轻带上门。

我坐回床边,手里握着一根细木枝。这是从扫帚上拆下来的,一头削尖了。我不需要刀剑,只要有它在,就能防身。

陆扬忽然咳嗽了一声。

我转头看他。

他眼皮动了动,嘴唇微微张开,像是想说什么。

我没动,也没出声。

他慢慢安静下来,又睡了过去。

我盯着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只要他还在这儿,我就不会让任何人靠近这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