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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旗杆下,手里还拿着那份轮值表。纸上的墨迹很新,被涂改的名字是北线第三班次的李七。他昨晚没去换岗的事已经查实,现在又被人动了记录,显然是有人想掩盖什么。

风把纸页吹得抖了一下。

远处传来说话声,断断续续飘进耳朵里。

“你们听说了吗?陆统制拿了奖,怕是要松懈了。”

“怎么就松懈了?”

“这不刚授完称号嘛,功劳也有了,名声也有了,还能像之前那样天天盯着我们跑圈?”

“可他不是说荣誉属于大家吗?”

“话是这么说,可人一得意就容易忘形。你看看他现在走路的样子,腰板挺得多直。”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缝里还有昨天训练时留下的泥灰,铠甲边缘也沾着草屑。我没有换衣服,也没去休息,一直在这等命令下来,好立刻安排新兵部署。

可这些话还是钻进了脑子里。

说话的是两个士兵,站在我左侧十步远的营道边上。其中一个穿灰布衣的是后勤营的,脸有点熟,叫不出名字。副将提过一次,说是轮值时从不迟到,话不多,做事老实。现在他嘴里说出这种话,听着不像随口一说。

他们旁边还有几个人,没接话,也没走开。

我又看了眼手中的轮值表。刚才传令兵送来的时候,说这是最新一版,让我核对新兵上岗情况。我没细看就接了过来,直到发现那个被涂掉的名字。

李七是我亲自查出来的冒名顶替者。昨夜北岭三号岗出现黑影,我带人去查,发现换岗记录写着李七签到,但他根本不在现场。后来抓到细作,才知有人趁二更天北门报修时混进来。当时有个新兵给我送披风,提到一个穿灰袍的人往北门去了。我追过去,只看到半截断绳挂在门闩上。

现在李七的名字又被涂改,而且是在我刚受表彰之后。

太巧了。

我慢慢把轮值表折好,收进怀里。没有出声,也没有走过去问那几个士兵。他们在议论,但语气不重,像是在闲聊。如果我现在过去质问,只会让事情变得更明显,反而打草惊蛇。

荣誉来得快,去得也快。真正能压住质疑的,不是徽章,也不是掌声。

是接下来怎么做。

我转身朝训练场走。那边有几个新兵正在收拾木桩,准备下午的演练。助教站在一旁点人数,看到我过来,敬了个礼。

“统制。”

“人都齐了?”

“除了请病假的三个,都在。”

“病假条呢?”

“医营那边还没送来。”

我点点头。这三个请病假的是前天就开始的,理由各不相同。一个说脚扭了,一个说发烧,还有一个说肚子疼。当时我没多问,准了。但现在想想,时间点太凑巧。都是在我获称号前后开始告假,而且都没出现在公开场合。

我走到高台边,拿起挂在架子上的沙盘图纸。这是我昨天画的新布防方案,准备今天教新兵拆解。图纸上还留着铅笔划过的痕迹,角落有几处擦痕,是我修改时用力太大弄破的。

手指摸过那些破洞。

我知道有人不想让我带这支队伍。先锋官倒了,将领丁也被押走,可他们的影子还在军营里。

这次不是直接动手,也不是伪造证据。是用嘴,一点点磨掉别人对我的信任。

你说你不在乎荣誉,可别人偏偏要把你捧上去,然后再让人看你摔下来。

我放下图纸,走向兵器架。木枪都已归位,盾牌整齐排列。我抽出一把木枪试了试重量,和昨天一样。但握柄处有一道浅痕,像是被刀刮过。我不记得有谁拿它练过劈砍。

正要放回去,身后又传来声音。

“哎,你看陆统制,还在那儿摆弄武器呢。”

“怎么?”

“不是说他以后要轻松干了吗?怎么还亲自检查?”

“说不定就是做样子给我们看。”

“也是,谁不想显得自己勤快点。”

说话的人离得不远,就在训练场入口。

我认出了那个声音。是刚才在旗杆下说话的后勤营士兵,叫戊。他今天不该在这里。他的岗位在炊事区东侧哨岗,离这儿有两百步远。他没当值,也没请假调岗,却站在这儿聊天。

他身边站着另一个士兵,低着头,一边听一边点头。

我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动作。我把木枪插回原位,顺手摸了下腰间的剑。剑鞘冰凉,宝石没反光。太阳被云遮住了。

戊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周围人听见。他已经说了三次类似的话。第一次在旗杆下,第二次在营道拐角,第三次就在眼前。

这不是偶然。

他是有意把这些话说给我听的。

可他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反应。如果我生气,就会跳出来反驳,显得心虚。如果我装没听见,别人又会觉得我默认了。

所以他不停地说,等着我看不过去,等着我失控。

我没动。

直到他说到第四句——

“反正咱们这些小兵也不懂,统制爱咋样就咋样吧,横竖有老将军撑着。”

我才转过身。

他站在阳光下,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在躲。看到我望过去,他立刻闭了嘴,拉了下同伴的袖子,转身要走。

我没有追。

只是看着他的背影。灰色布衣,腰间挂着一块旧铁牌,走路时轻轻晃。那是后勤营低级士兵的身份牌,编号我能看清——047。

我记得这个编号。

三天前的哨岗记录里,047号曾代班过北门夜间巡查。那天正好是北门报修的日子。

我站在原地,手还搭在兵器架上。

风停了。

纸页不再抖,木枪不再响,连远处的脚步声也渐渐远去。

但我知道,这件事不会停。

他们想让我乱。

可我现在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我收回手,从怀里取出轮值表,翻到最后一页空白处。用炭笔写下三个字:查戊。

然后把它塞进内袋。

抬头时,几个新兵正从营地另一头走来。他们看到我站在兵器架旁,脚步顿了一下,互相看了看,没人说话。

但我注意到,其中一人把手里的水囊递给了旁边那个脚伤未愈的士兵。

他们开始集合了。

我走过去,站在点将台前。

没有人问我为什么还不开始训练。

也没有人再提起那个称号。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我说:“今天照常操练。”

他们应了一声,声音不太齐。

我看着他们列队,一个个站定。

然后我说:“明天起,所有请假必须由医营出具正式条子,交我亲自核验。缺一则按逃训处理。”

没人反对。

我说:“今晚加练一轮口令传递,从第一组开始。”

队伍里有人叹了口气。

我没看是谁。

我说:“谁有问题,现在就说。”

没人开口。

我说:“散开,准备热身。”

他们动了。

我站在台上,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营门方向。

戊已经不见了。

但我知道他会再来。

只要我还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