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校场上的号角声还没停。我站在高台边缘,手里攥着昨夜写满敌情的纸页,指节发白。沙盘上的标记还清晰,右翼林区被圈了三道线,那是渤辽军最可能突袭的方向。
新兵们列队跑进训练场时,脚步有些乱。他们昨晚听说要一级战备,都没睡好。但我不能等他们调整状态。敌人不会挑我们休息够了才来。
“集合!”我喊了一声,声音压过风声。
三百多人迅速站成方阵,喘着气,眼睛盯着我。有人脸上还有汗,有人膝盖上沾着泥,是昨天奔袭北岭留下的痕迹。我知道他们已经比之前强了,但还不够。
我走下高台,站在队伍前。
“昨天我说过,我们现在练的不是赢,是活着回来。”我停了一下,“今天开始,训练改了。”
所有人安静下来。
“渤辽军不用我们这套打法。他们不讲规矩,专挑弱点打。骑兵快、动作狠,喜欢夜里动手,用假信号引我们出错。你们要是还按老办法列阵,等马冲到眼前才知道反应,那就晚了。”
我从腰间抽出木剑,往地上一插。
“从今天起,每天三组专项训练:林区遭遇战、夜间警戒轮换、快速撤退演练。每项都按真实战场来。我会亲自看,谁不行,当场调去后勤搬石头。”
没人说话。
“第一项——林区遭遇战。”我抬手一指北侧树林,“敌骑会从密林冲出,速度越来越快。你们的任务是结盾阵、放绊索、弓手定点狙杀先导马。失败一次,全组加练十圈。”
我点了五个小组进去,自己也跟着进了林子。
树影遮住阳光,地面湿滑。我蹲下身,抓起一把土。
“看这里。”我把土摊开,“有马蹄印,但很浅。说明敌人故意放慢速度伪装成小股游骑。真冲锋时,蹄印深、间距大、泥土翻上来多。”
一个新兵低头看,伸手摸了摸。
“再听。”我竖起手指。
远处传来几声鸟叫,接着是一阵短暂的踩草声。
“那是斥候在探路。真正的攻击前,会有三到五匹先导马开道,后面跟着主力。等你们听到密集蹄声逼近,就是时候了。”
我让一组人藏在坡后,另一组拉绊索,弓手埋伏在高处。
“记住,绊索离地不能超过两尺,太高马跨过去,太低绊不住腿。弓手只射马头和骑手左肩,那里护甲薄。”
第一次演练开始。
马蹄声由远及近,是副将安排的人假扮敌军。可刚冲出林口,就有人大喊“放!”,绊索提前拉起,弓手慌忙射箭,多数落空。
敌骑轻松越过防线。
我走出来,走到那个提前下令的新兵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陈三。”
“陈三,你刚才为什么下令?”
“我……我以为马要到了。”
“马没提速,蹄声杂乱,是试探。你一动,就暴露了位置。”我盯着他,“等它提速到七成,再动手。早一秒,功亏一篑。”
他低下头。
“再来。”
第二次,他们学会了等。蹄声变密,节奏加快,就在先导马冲出瞬间,绊索拉起,两匹马摔倒,弓手连射三箭,命中目标。
我点点头。
“这才像样。”
中午前,又练了两次。每次我都纠正细节:盾阵角度偏了五度,会影响整体防御;传令兵跑得太直,容易被箭射中;撤退时不能挤在一起,要分三路散开。
有个新兵膝盖擦破,血流出来,缠了布条继续练。我没拦他。
午时将近,我让所有人收队。
“今天就到这里。”我说,“明天开始加夜训。口令每两个时辰换一次,随机触发警报。谁睡死了,耽误大事,自己负责。”
队伍解散后,没人立刻走。有人围在一起讨论绊索怎么埋才不露痕迹,有人在地上画路线图,还有人主动找助教问弓箭瞄准角度。
我坐在场边石墩上,翻开下一阶段计划本。笔尖点着纸面,我在想能不能把骑兵对抗拆成更多小环节——比如专门练马倒地后的步战反扑,或者设计假溃败诱敌深入。
正写着,一个新兵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纸。
“教官,这是我们组总结的三点问题。”他递过来,“一是夜间口令传递容易听错,建议用手势辅助;二是撤退路线太单一,万一被堵死就麻烦;三是盾牌太重,跑不动。”
我看了一眼,字写得歪,但内容清楚。
“贴到心声板上。”我说,“晚上我会看。”
他点头跑了。
我又低头继续写。刚划掉一条旧方案,抬头看见陈三还在场上,一个人反复练习侧滑出刀的动作。他左脚蹬地,身体倾斜,木刀砍向假想马腿,然后迅速翻身躲开。
一遍,又一遍。
我没叫他停下。
太阳升到头顶,校场地面发烫。几个助教开始清理器械,准备下午的训练。我合上本子,站起来活动肩膀。
这时北岭方向传来一声哨响——是预定的联络信号,表示巡逻队已到位。
我望了一眼那边,转身走向沙盘区。刚走了几步,听见身后有急促脚步声。
回头一看,是早上那个提建议的新兵,满脸通红,像是跑了一段路。
“教官!”他停下喘气,“北门轮值表……又被人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