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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在洞口停下,那声音很轻。我抬手示意副将和军师别动。副将的手已经按在刀柄上,军师把本子塞进怀里。

“陆将军……是我。”是张五的声音。

我没有立刻回应。刚才我们还在说要盯伙房的香料采买,计划明天动手。现在张五突然找来,不合常理。

“你怎么知道这里?”我问。

“是杨柳姑娘让我来的。”他说,“她说你可能会在这里,有急事。”

我皱眉。杨柳不会无缘无故派人来找我,更不会让张五冒险接近这个位置。

“她让你带什么话?”

“她说……先锋官刚刚去了中军帐,向老将军告状,说你散布谣言,图谋夺权。老将军震怒,正在下令调走你的人。”

我的心一沉。

副将站起身:“不能等了,得马上行动。”

军师摇头:“现在出去就是撞上去。老将军已经不信你了。”

我盯着地上摊开的残信拓片。上面的字迹还没干透。这是我们唯一的证据,但还不够。没有完整的信,没有当场抓到送信人,老将军不会动先锋官。

可如果我不动,先锋官就会先动手。

我站起来,把拓片收进袖中。刀插回鞘里。

“张五,你回去告诉杨柳,让她别再派人来找我。接下来的事,我自己处理。”

“那你呢?”他问。

“我去中军帐。”我说,“既然他要告我,我就当面问清楚。”

副将想说话,我抬手拦住他。现在任何反抗的举动都会坐实“图谋不轨”的罪名。我必须去,而且要一个人去。

走出山洞时天还没亮。风从林子里吹出来,带着湿气。我紧了紧外袍,沿着小路往主营区走。

路上遇到巡哨,他们看到是我,没有阻拦。但眼神不一样了。以前是敬重,现在多了几分躲闪和怀疑。

中军帐灯火通明。我走到帐外,守卫拦住我。

“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我是陆扬。”我说,“他要见我,我就来了。”

守卫进去通报。片刻后,帘子掀开,我被放行。

老将军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先锋官站在一侧,低着头,像是受了委屈。

“你可知罪?”老将军开口。

“不知。”我说。

“先锋官刚刚禀报,你非但未查出内奸,反而私自调动士兵,散布敌情虚假消息,煽动军心,还妄图掌控东谷口防务。这些事,可是真的?”

我看着先锋官。他不动声色,嘴角却有一丝极快的抽动。

“我没有煽动军心。”我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找出藏在军中的细作。东谷口异常调动三次,炊事班采买翻倍,烽台签令缺失,这些都不是小事。”

“那是你的猜测!”先锋官突然抬头,“你拿不出证据,就敢说有人叛国?你这是想借机夺权!”

“我有没有证据,你可以查。”我看向老将军,“只要允许我继续调查,三日内必能抓到真凶。”

“够了!”老将军拍案而起,“你已多次违令行事,擅自潜入营区,私调人员,现在还敢当面顶撞?”

我闭上嘴。

他知道我在查什么,但他选择相信先锋官。

“从即刻起,你不得再插手任何军务。”老将军说,“所有调查行动立即停止。你回自己营帐待命,没有命令,不准离开半步。”

“若敌军来袭——”我问。

“自有将领指挥。”他说,“你只需安分守己。”

我低头:“遵命。”

转身走出大帐。身后传来先锋官压低的声音:“将军英明。”

我没回头。

回到营帐,我坐在案前。灯芯噼啪响了一声。我抽出袖中的拓片,铺在桌上。

字迹清晰。印鉴纹路完整。这已经是铁证的一部分,但不够。

门外有脚步声。我迅速把东西收进铠甲夹层。

副将掀帘进来,脸色难看。

“你真的被禁足了?”

“嗯。”我说。

“那我们之前计划的——”

“作废。”我说,“现在谁都不能轻举妄动。一旦被抓到,就是抗命。”

他一拳砸在桌上:“就这么算了?眼睁睁看他发动叛乱?”

“不算。”我盯着灯焰,“我只是不能公开行动。”

“可你人被锁在这儿,怎么查?”

我没有回答。

时间在流逝。每一刻都可能成为致命的延误。先锋官已经动手清除障碍,下一步就是与渤辽联络,打开东谷口。

我必须拿到那封信。

可我现在连营帐门都不能出。

副将站了一会,低声说:“张五还在外面等着。要不要让他传个话给杨柳?”

我摇头:“不行。现在任何联系都可能暴露。杨柳那边也不能牵扯进来。”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慢慢松开右手。掌心全是汗。

“等。”我说。

“等什么?”

“等他们自己露出破绽。”我抬头看着他,“先锋官不敢停。他怕我知道的太多,一定会尽快完成交接。只要他再送一次信,我们就还有机会。”

“可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送?你出不去!”

“我会知道。”我说,“军师还在查账目。一旦伙房再次大量采购香料,就是信号。他会想办法把消息传进来。”

“可你怎么接应?”

我沉默了一会。

然后说:“我不用接应。”

“你让别人去做。”

副将愣住:“谁?”

“张五。”我说,“还有那些新兵。他们不是我的部下,不在禁令范围内。只要不打着我的旗号,就不算违令。”

他眼睛亮了一下:“你是说……让他们替你动手?”

“不是动手。”我说,“是观察。是记录。是传递消息。他们可以去伙房打饭,可以在营地走动,可以听到别人听不到的话。”

“可他们不懂这些……”

“我会教他们。”我说,“用最简单的方式。画图,记时间,标地点。不需要他们理解,只需要他们照做。”

副将坐下,呼吸渐渐平稳。

“你早想好了?”

“从进帐那一刻就想好了。”我说。

外面天开始亮了。光线从帘缝里透进来,照在桌角。

我摸了摸铠甲里的拓片。

证据还在。计划没断。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

“你去吧。”我说,“别再来找我。有事让张五带话,一句话就行。比如‘汤咸了’,就是香料加了。‘火小了’,就是东谷口有人动。”

副将点头,起身要走。

在门口,他停下。

“万一……老将军一直不信你呢?”

我看向他。

“那就等到他不得不信为止。”

他走了。

我重新坐下,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灯灭了。

光落在空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