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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把古玩街的青石板路整个泡了进去。

雨刚停,石缝里映着檐角零星的灯笼光,像满地打碎的水洼镜子。

淮古斋里灯火亮得晃眼,却死寂。

空气沉得压人肩膀——墙上灯影子摇摇晃晃,地板的湿木头一踩就“咯吱”响,细微的声音反而更抓耳朵。

角落里有人不自觉搓着手指头,让糙桌面的木刺刮得指腹生疼。

整条街的商户代表全挤在这小铺子里,眼睛跟钉子似的扎在主位那个年轻人身上——林深。 灯在他身后扯出个挺括影子,袖口卷起,露出的半截小臂肌肉微绷着。

这人坐那儿,不说话,倒把满屋的惶惶压住了。

“各位,”林深声音不大,字字却砸进耳朵眼里,透着股安定劲儿,像远处钟楼那个钝钟响,“就一件事。

协会的法子,”他停了停,目光扫过这一屋子的焦虑,“批下来了。” 嚯! 人群里嗡地炸开一片气音,又猛地憋回去,几十道抽气声绞在一块儿。

成了! 那个揣着大家伙活路的商户协会,真成了!

林深抬手往虚空里一按,屋里燥热的呼吸声就硬生生被摁下去半截。

阿梅立马会意,一步上前,抓着那沓还带着打印机热乎气的文件,嗓子紧巴巴地咳了一声:“照新章程,第三章第七款!”她刻意提高了调门,字砸得像钉子,“协会每一分钱从哪来到哪走——谁捐的,啥时花出去的——每月头一天,一字不落地贴告示板上!

账底子敞开了给各家翻!” 她喘口气,指节敲着纸面:“第十二款,十万元以上的大钱,要命的大动作,得开大会!全街三分之二户头点头才算!” 声音脆而稳,往人心里头夯钉子。

窗户外有野猫掠过,“喵呜”一声,竟被这屋里的静给淹了。

“白纸黑字攥着?还得大伙儿点头?”李婶第一个挤出人堆,常年被油烟齁得发红的脸上挤出笑纹,蹭在围裙油光上的手指头直哆嗦,“好哇!钱怎么淌的水,事儿怎么成的样,眼皮子底下都亮着,省得黑灯瞎火地瞎琢磨!”

“这话在理儿!”立马有人跟着喊,脖子青筋都爆起来,“咱信得过林会长!可……可有道栏杆儿圈着,总比敞着马跑强!”

哗啦一下子,憋了半天的劲儿泄了。

茶盖子磕得当当响,拍大腿叫好的,笑得岔了气的,满屋子乱撞。热茶味儿混着老木头缝的松油气,顶得人脸热。

林深嘴角勾了,指头在桌面上轻敲几下,像跟着谁哼曲子。

竿子算是立住了。

但这个,顶得上金山银山。

他想不到的是,街角尽头那栋玻璃幕墙里头,有人正瞅着这块地盘子,像看碗里的肉。

盛达顶层,赵子轩指头夹着杯柄转红酒杯,深红的酒浆黏着杯壁打旋。

“手脚麻利点,”他把手机压肩膀上,话冷得像冰渣子,“姓林那儿,风我已经放出——他攒什么破协会?就是看中你们兜里那几沓票子!”

话筒里挤进谄笑:“您放宽心赵总!明儿天亮,一条街都得传遍,林深卷款子跑路!” “哼。”赵子轩撂了手机,咚的一声砸在乌木桌面上。

他仰脖子灌进一口酒,喉结滚动。

“林深?” 哪片石头缝蹦出来的嫩秧子,也敢杵道上?

叫他明白明白,钱跟权捏手里,老百姓那点唾沫星子算个屁。

第二天,麻黑的天光刚蹭亮瓦片。

第三天,整条古玩街像被人丢了个哑雷。

“听得了不?各户捐出去的钱……好像叫姓林的挪腾了!”油条摊的老刘压低声音,活像怕风听了去。

对门寄卖行的王眼镜推推镜框:“不……不能吧?那后生瞧着不像那路货……”

“知人知面不知心!”修藤椅的麻五甩着指头上的胶,“几十万的款子躺那儿!够勾出几条白眼狼!”

“可不是!协会是他立的,钱箱他掌着,还不是嘴皮一碰说什么是什么?”

流言跟耗子似的,蹭着湿漉漉的街砖缝窜。

昨天还开会喊得脸红脖子粗的几个,今儿脖子刚露芽就赶紧缩了壳。

热乎气的铁块子,眨眼就蒙层冰渣子。

“操他祖宗!”王德发那蒲扇大的巴掌狠狠砸上淮古斋八仙桌,“哐”一声!茶水溅出来,烫得他手背一跳!

“姓赵的口水没一句干净!除了那下三滥,谁使这阴沟里的脏招!”

“王叔!气伤肝!”小刘连忙拦着,脸也绷紧了,“林哥!让我去!那几个后巷嚼蛆的,保证给掘出来!”

风浪卷到脸上,林深却像往哪块石头后一站,袖子都懒得抖。

挨家去辩?照面吵?都不顶用。 信任这根柱子往下塌,吱嘎作响,抓也抓不回来。

他不慌,冲小刘,冲阿梅点个头,一转身抽出来一张A3纸,黑头大字劈了半幅纸:《古玩街商户协会筹备期响当当的铁账本》。

下头小额大额,名头去处,条条清晰,码得像鱼刺。 接着又是另一张:《我们一个大子儿的去向》。钱罐子在哪个银行压着,怎么管,存根都发出来一个角。

他捏着两张纸走到门口,“刺啦——”,胶水刷子厚重的味道混进门框老漆味里,莫名压得人脖子一沉。 他扭头,迎着深浅各异的眼光,声音跟码头石似的砸在地上:“账本钉这儿了。

谁心里有疙瘩,想看几眼看几眼,想问哪笔问哪笔!我林深站得直——栽赃泼粪的脏水,别往这条街上泼!” 一片死静。 还没完。

他走回店中间,又扬起一张纸片:“《商户联名契约》!凡是真心拿这条街当家、认下这协会自己主儿事的,把名字烧上!”他把纸往前猛地一送,“咱齐了心!守得稳一片亮堂!不准外人来这儿捅窟窿木!” 话音砸地,梆梆响!

大厅顶上金雕都晃晃。 阳关大道撒眼前,走不走?叫你自己挑! 王德发嗷地扑过去,老毛笔抓得死紧,名字画出来签子“噌噌”响,跟豁了口锈刀刮铁一样刺耳。

李婶紧跟,油手印也按上去。

迟疑的眼神流着水似的,在那张跟石板似的账簿跟这样烧着光的人脸上过。偷偷挤过去的影子也多起来。

天边擦黑,小刘三步并两步奔回来,攥着手机,声音高了八度:“林哥!逮着了!收买的那个快递崽子!招了!赵子轩塞钱叫他往里塞匿名信!”

“漂亮!”阿梅两眼冒光夺过录音,“这就捅本地那几个笔头子去!今夜就扒他官扒灰!” 林深的视线从契约书上那越密越厚的名字林子上拔出来,没说话。

城市夜晚高速传送清晰画面:赵子轩那定制手机屏上亮出本地弹窗——《古玩街丑闻反转!匿名信竟出自“大开发商”手笔》。

清清楚楚的账目截图。

黑压压的人名手印。

甚至拖着他爪牙讲话的录音。

赵子轩喉咙口的筋抽动了一下。冰一样的笑花,从他嘴角漫到牙齿缝里。

他拎起手机:“下来步。告诉他们——规矩,从来不是糊在纸上的。”

话筒那边沉默一霎:“收到。”

电话一断,他站到巨大玻璃前头,看着那边小小灯火连成一片、像煮在一锅汤里吊命的街。寒气从他嗓子眼冒出来: “林深?真以为你那几张糊窗户的纸能当城墙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