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军镇,镇守府地牢深处。
这里并非阴暗潮湿的普通牢房,而是经过特殊加固、布有简易阵法的石室,专门用于关押重犯或身份特殊的俘虏。三间相邻的石室内,分别囚禁着影煞、毒牙与魅影。他们周身要穴已被紫璎以独门手法封死,经脉中更被青凌种下了一道凌厉的枪意禁制,稍有异动便会引发钻心刺痛,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萧寒陵端坐于石室外的审讯室内,面色平静。紫璎、青凌、叶盛(经过紧急疗伤,已无大碍,但脸色仍显苍白)分坐两侧,老刘则不知从哪摸来个酒葫芦,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咂摸着,眼神却时不时扫过石室方向,带着几分审视。
“夜枭”垂手立于下首,低声禀报:“镇守,已初步查验过三人随身物品。除制式黑色软甲与兵刃外,并无任何可明确标识身份的信物或文书。功法路数阴狠诡谲,带有明显的死气与煞气,与已知的几大邪派武功有相似之处,但更为精纯歹毒。尤其是为首者(影煞),其隐匿气息的法门极为高明,若非主动现身,极难察觉。”
萧寒陵微微颔首,目光投向第一间石室。两名亲兵将形容狼狈、肩胛处伤口已被简单包扎但依旧被特制镣铐锁住的影煞押了进来,强按他跪下。影煞虽功力被封,但那双死灰色的瞳孔依旧冷漠,直视萧寒陵,毫无惧色,甚至带着一丝讥诮。
“姓名?来历?受何人指使?”萧寒陵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辩驳的威压。
影煞嘴角扯动,发出沙哑的冷笑:“要杀便杀,何必废话。败军之将,无话可说。”
“哦?”萧寒陵并不动怒,心法一动,指尖在扶手上轻轻一点,“‘暗刃’……国师圈养的狗,倒是硬气。只是不知,若国师知晓他精心培养的利刃,不仅任务失败,还成了敌人的阶下囚,会作何感想?是觉得你们忠勇可嘉,还是……废物利用完毕,该弃则弃?”
影煞瞳孔几不可察地一缩,但随即恢复死寂,闭上双眼,竟是不再理会,摆明了油盐不进,只求一死。
萧寒陵不再多问,挥挥手,亲兵将影煞押回。接着是毒牙和魅影。毒牙浑身缠满绷带,紫针之毒虽被暂时压制,但脸上仍泛着青气,他眼神怨毒,死死盯着紫璎,对萧寒陵的问话充耳不闻,只是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魅影则脸色惨白,武功被废让她如同失去骨架的软泥,瘫在地上,眼神空洞,对一切询问都毫无反应,仿佛灵魂已随修为一同散去。
审讯陷入僵局。这三个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死士,酷刑或许能让他们痛苦,但绝难撬开他们的嘴,反而可能遂了他们求死之心。
“哼,三个硬骨头。”紫璎撇撇嘴,“要不让老娘用新研制的‘百痒千疼散’试试?保管他们哭爹喊娘。”
叶盛皱眉,沉声道:“严刑逼供,恐非正道,亦难获真实情报。”他深受萧寒陵理念影响,对滥用酷刑颇为抵触。
青凌清冷道:“既无价值,杀了便是。”她的想法一贯直接。
老刘灌了口酒,嘿嘿一笑:“杀?太便宜他们了。这三块料,修为被废了大半,但筋骨还在,当苦力倒是把好手。咱们黑风城正缺人手挖矿、筑城呢。”
老刘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却让萧寒陵心中一动。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杀了这三人,容易,但除了激怒国师,并无实际好处。关着,浪费粮食人手,还是隐患。或许……老刘的无心之语,反而提供了一个新思路。
萧寒陵站起身,走到石室栅栏前,目光扫过三名俘虏,缓缓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你三人,受命而来,行刺杀之事,本是死罪。”他语气平静,却带着裁决的力量,“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我黑风军镇,亦非嗜杀之地。杀你们,易如反掌,但于死者无益,于生者无补。”
影煞依旧闭目,毒牙冷笑,魅影麻木。
萧寒陵话锋一转:“你等一身修为,来之不易,甘为他人鹰犬,想必亦有不得已之苦衷,或有所求。如今沦为阶下囚,生死操于我手,可曾想过,除了为主尽忠、一死了之外,是否还有他路可走?”
毒牙嗤笑:“哼,巧言令色!要杀便杀,休想蛊惑我等!”
萧寒陵不以为意,继续道:“我不杀你们,亦不拷问你们。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等双手沾满血腥,毁人家庭,坏我城防,岂能轻易揭过?”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深邃:“即日起,废去你三人剩余修为,以独门手法永世禁锢气海,贬为苦役,发往匠作营、矿场、筑城队,以劳作赎其罪孽。何时黑风城因你等劳作而增益一分,何时北疆百姓因你等汗水而安稳一寸,何时……或可换得一线生机,重获自由之身。”
此言一出,不仅三名俘虏猛地抬起头,连紫璎、叶盛等人都露出惊讶之色。
废功为役,以工代刑!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处置方式!对于影煞这等心高气傲的顶尖杀手而言,废去修为,沦为最低贱的苦力,比杀了他们更令人难以接受!这是从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折磨与羞辱!
“萧寒陵!你竟敢如此辱我!”影煞首次睁开眼,死灰色的瞳孔中爆发出滔天的怒火与屈辱!他宁可被千刀万剐,也不愿受此奇耻大辱!
毒牙更是破口大骂:“小杂种!有种就给爷爷个痛快!想让爷爷给你当牛做马,做梦!”
唯有魅影,空洞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但很快又沉寂下去。
萧寒陵对他们的反应视若无睹,语气转为冰冷:“这不是商量,是裁决。选择权在你们手中。若宁死不从,现在便可成全你们。若选择活着……那就用你们的余生,来偿还罪孽。或许有一天,你们会明白,靠自己的双手劳作求生,远比做一把沾满血腥、随时可弃的刀,更有意义。”
说完,他不再理会三人的怒骂与挣扎,对紫璎和青凌道:“紫璎,由你出手,废其丹田残存真气,种下‘蚀脉锁’。青凌,以枪意在其经脉设下禁制,若有异动,或试图冲撞封印,立受万针穿心之苦。”
“好嘞!”紫璎眼中闪过兴奋之色,这种“技术活”她最擅长。
青凌默默点头。
处置过程并无太多波折。在绝对的实力压制和精妙禁制下,影煞三人纵然有万般不甘,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后一点修为被彻底化去,气海被诡异手法永久禁锢,经脉中被种下致命的禁制。当最后一道禁制完成时,三人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骨,瘫软在地,脸色灰败,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与……一丝连他们自己都未察觉的茫然。
从此,他们不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暗刃”杀手,只是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生死皆在他人一念之间的囚徒苦役。
萧寒陵对“夜枭”吩咐道:“将他们带下去,剃发易服,编号造册。明日一早,押送西山矿场。告诉工头,一视同仁,按量分配劳作,严加看管,但……不得刻意虐待。若有累死、病死者,需报我知晓。”
“是!镇守!”“夜枭”躬身领命,看向萧寒陵的目光中,更多了一丝敬畏。这位年轻镇守的手段,当真非同寻常。
处理完俘虏,众人退出地牢。老刘凑到萧寒陵身边,挤挤眼:“小子,你这手……够狠,也够绝。杀了他们,不过结个死仇。这么一来,国师那老妖怪知道了,怕是得气得吐血三升,还不好明着发作。嘿嘿,有意思。”
萧寒陵望向远处忙碌的工地和熙攘的街市,目光悠远:“刘老,杀人简单,但治理一方,有时需要的不只是刀剑。他们犯下罪孽,便用劳力偿还。若能磨去其戾气,或许他日真能成为建设边关的一砖一瓦。若不能……黑风城的矿坑,也不多他们三具白骨。”
叶盛若有所思。紫璎则嘀咕道:“就是便宜那三个家伙了,还得管饭。”
青凌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萧寒陵的侧影,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光芒。她发现,萧寒陵的“守护”,并不仅仅是武力上的保护,更包含着一种对秩序、对生命、乃至对“道”的更深层次的理解与践行。
次日,三个穿着破旧囚服、剃光了头发、胸前挂着“甲柒”、“甲捌”、“甲玖”编号牌的身影,在士兵的押解下,步履蹒跚地走向城外的西山矿场。沿途百姓纷纷驻足,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当他们得知这三人是前来行刺镇守大人的恶徒,被废了武功罚做苦役时,无不拍手称快,更对镇守大人的“仁德”与“手段”交口称赞。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通过各种渠道,迅速传开。黑风军镇以这样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向外界展示了其强硬、自信且不按常理出牌的风格。
而在帝都那幽深的观星台内,当国师通过特殊渠道得知三名精心培养的“暗刃”精锐不仅任务失败,竟被废去武功,罚往边陲矿场做苦工时,那如同万载寒冰般的面容首次出现了剧烈的扭曲,周身死气翻涌,整个大殿的温度骤降,仿佛连空气都要凝结!
“萧……寒……陵!”一声蕴含了无尽怨毒与羞怒的低吼,在黑暗中回荡,“本座……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