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的牺牲,如同一场席卷灵魂的风暴,将灵山平台上残存的毁灭性能量涤荡一空,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无尽的空虚。
寂灭死气消失了,空间的震荡平息了,连那无处不在的绝望剑意,都因本源受创而收敛、黯淡了下去。阳光重新洒落,却再也无法带来丝毫暖意,反而映照着一片狼藉和……永恒的缺失。
苍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撑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悸与力量被强行剥离的空虚感。老刘那斩断因果的虚无一剑,不仅破了他的同归于尽之法,更重创了他的道基,此刻的他,气息萎靡,境界不稳,短时间内再也构不成威胁。他抬起头,望向老刘消失的地方,那双纯黑的瞳孔中,第一次除了疯狂与绝望外,闪过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茫然。
苍晖踉跄着走到老刘消散的地方,缓缓蹲下身子,颤抖着伸出手,拾起了那个滚落在地的、空空如也的酒葫芦。葫芦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熟悉的、混合着劣质酒气和汗味的温度。这位一生历经风雨、心志坚韧如铁的“希望”剑主,此刻虎目通红,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滑落,滴在冰冷的玉台上,溅起细微的水花。
“老酒鬼……你……你这又是何苦……”他的声音哽咽,充满了无尽的悲伤与愧疚。他知道,老刘是为了阻止他兄弟相残的悲剧,是为了救他,才选择了这条绝路。
灵山老者也走了过来,他看着苍晖手中的酒葫芦,又看向那柄无声插在玉心中的灰暗断剑,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罕见地流露出一抹深深的敬意与惋惜。他对着断剑的方向,再次躬身一揖,比之前那次更加郑重。
“以身殉道,斩因断果。虚无剑意,名不虚传。刘道友,走好。”老者的声音低沉,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山巅,为这位以最惨烈方式落幕的绝顶强者,献上最后的挽歌。
行礼完毕,灵山老者的目光转向苍晖和苍冥,语气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赌约之争,因刘道友之介入,已无法继续。此番因果,暂且记下。灵山乃清净之地,不容亵渎。苍冥,你引动寂灭地脉,险些酿成大祸,罚你于后山‘思过崖’面壁百年,非经允许,不得踏出半步!”
他一挥手,一道莹白色的光索凭空出现,将无力反抗的苍冥捆缚结实。苍冥挣扎了一下,但感受到光索中蕴含的、足以镇压他全盛时期的力量,最终颓然放弃,被一股无形之力托起,送往灵山深处。
接着,老者看向苍晖:“苍晖道友,你伤势不轻,且在灵山暂住疗伤。待伤愈之后,是去是留,自行决断。”
苍晖默默点头,将酒葫芦紧紧攥在手心,仿佛那是兄弟留下的唯一念想。他看了一眼那柄断剑,又望向北方,眼中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
灵山老者最后将目光投向那柄插在玉心之中的无锋断剑。他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触碰剑身。
“嗡……”
一声极其微弱、仿佛来自遥远时空彼岸的剑鸣响起,带着一种亘古的苍凉与寂寥。
老者指尖传来一股柔和却磅礴的力量,试图感应并拔起这柄剑。然而,下一刻,他脸色微变,迅速收回了手指。只见他触碰剑身的指尖,竟然微微变得透明了一瞬,虽然立刻恢复,但那股仿佛连“存在”本身都要被化去的诡异道韵,让他心有余悸。
“唉……”灵山老者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此剑已与刘道友的剑魂合一,更与此地因果彻底纠缠。非其认可之人,非明悟‘虚无’真谛者,纵是神力通天,亦不可动其分毫。便让它……留在这里吧。或许,这也是天意。”
从此,这柄看似平凡无奇的无锋断剑,便永远地留在了灵山平台的中心,成为了一个永恒的传说与警示。它无声地诉说着一位看似玩世不恭、实则情深义重的强者的最终选择,也象征着“虚无”剑意那超越生死、斩断因果的至高境界。
……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北疆,黑风军镇。
正在书房与叶盛、青凌商议军务的萧寒陵,心脏猛地一缩,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失去了某种最重要依靠的剧烈心悸毫无征兆地袭来!他手中的毛笔“啪”地掉落在宣纸上,染开一大团墨迹。
“少主?”叶盛敏锐地察觉到他脸色瞬间苍白。
几乎在同一时间,正在院中指导吴婕练剑的青凌,手中的青影枪莫名地发出一声悲鸣,枪身微颤。而无成酒馆柜台后拨弄算盘的紫璎,胸口佩戴的一枚感应平安的暖玉,悄然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纹。
一种无形的、巨大的悲伤,如同阴云般,笼罩了整个黑风军镇的核心。所有人都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慌与压抑。
萧寒陵推开窗,望向西南方向的天空,那里晴朗无云,但他却感觉天空缺了一角。
“老刘……”他喃喃自语,一股冰冷的不安攫紧了他的心脏。那个总爱嬉皮笑脸、关键时刻却无比可靠的老头……出事了!
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那个如师如父、如友如亲的老人,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萧寒陵紧紧握住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望着远方,目光从最初的茫然、悲伤,逐渐变得无比坚定。
无论前路如何,他必须走下去。带着老人的期望,带着所有人的寄托,守护好这片他们共同建立的家园。
断剑镇灵山,英魂归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