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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州卫戍所的伤兵营,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腐肉腥臭、排泄物的酸臊、劣质金疮药的刺鼻气味,混合成一种宣告死亡的气息。

苏浅宁带着葛老,青黛以及一些懂包扎的流民妇人来到了伤兵营开始救治,老兵们已经早他们先来到了这里帮忙。低矮的油布帐篷在凄冷的夜风中簌簌抖动,里面传出压抑的呻吟、断续的哀嚎、粗重的喘息。

苏浅宁蹲在角落一张临时拼凑的木板床前,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的士兵,左臂自肘部以下被利器齐根斩断,断口处皮肉翻卷,溃烂发黑,露出森森白骨,黄绿色的脓液和坏死的组织如同蛆虫般附着其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士兵脸色灰败,嘴唇干裂,意识模糊,身体因高热和剧痛而间歇性地抽搐着。两个同样疲惫不堪的老兵死死按住他挣扎的身体。

她的眼神专注如鹰隼,紧紧锁定在那溃烂的断臂创口上。手中的柳叶刀在牛油灯下闪烁着银亮的寒光,刀锋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刀尖落下。没有半分犹豫,精准地切入溃烂与健康组织的分界处!

苏浅宁的动作快而稳定,刀锋如同最精密的雕刻刀,迅速而彻底地削除坏死的皮肉,刮去骨端附着的脓苔和碎骨渣。每一次切割都伴随着士兵身体剧烈的痉挛和喉咙里压抑不住的、如同野兽般的呜咽。

清创完毕,暴露出的骨茬断面呈现出一种惨白的、令人心悸的光泽。创口周围是鲜红的、带着生命力的肌肉组织,此刻正因疼痛和暴露而微微颤抖。

苏浅宁放下柳叶刀,她拿起旁边一个碗,里面是煮沸后冷却的盐水。她用一块干净的粗布蘸满盐水,用力擦洗创口深处。士兵的身体猛地弓起,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

“按住!”苏浅宁的声音如同冰珠砸落,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老兵们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将士兵死死压在木板上。

清洗完毕,创口暂时呈现出一种相对“干净”的粉红色。苏浅宁拿起另一只碗,里面是浸泡在烈酒中的、半透明的羊肠线。她取出一根,用镊子夹起一枚特制的、带着微小弧度的银针,将羊肠线穿过针眼。

在昏黄的光线下,苏浅宁开始了这场与死神争夺肢体的缝合。

她的手指稳定得可怕,弯曲的银针如同灵巧的游鱼,精准地刺入创口一侧的皮肉,穿过皮下组织,再从另一侧穿出。

每一次进针、出针、打结、剪线,都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节奏感。

羊肠线在皮肉间穿梭,将翻卷的皮瓣艰难地拉拢、对合。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浸湿了蒙面的纱巾边缘,她却浑然不觉,全部的意志都凝聚在针尖与血肉之间。

按住士兵的老兵们屏住呼吸,看着那狰狞的断臂创口在苏浅宁手中一点点被缝补起来,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和一丝微弱的希望。

当最后一针穿过皮肉,苏浅宁灵巧地打了一个外科结,剪断线头。一道歪歪扭扭、却异常牢固的缝合线,如同一条丑陋的蜈蚣,爬在士兵的断臂残端上,强行收拢了那可怕的创口。

她直起身,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疲惫席卷全身,手指因长时间用力而微微颤抖。

“烈酒冲洗,包扎。” 苏浅宁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沙哑,将工具交给旁边一个手脚还算麻利的流民妇人,“注意高热,有脓及时拆线引流。”妇人接过工具,小心翼翼地开始处理。

苏浅宁走到帐篷角落的水盆边,用冰冷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脏水反复搓洗双手,直到指节发白。

“呜…呜…呜…”一阵悠长而苍凉的胡笳声,如同来自遥远戈壁的呼唤,清晰地传入了帐篷。紧接着,是马蹄踏破冻土的清脆声响和几句语调奇异的呼喝声,由远及近。

“什么人?!”帐篷外传来守卫士兵警惕的喝问。

“商队!是商队!”有人惊呼。

苏浅宁眉头微蹙,掀开厚重的油布毡帘,走出帐篷。清冷的月光下,一支奇异的队伍停在伤兵营边缘的雪地上。打头的是几匹高大的双峰骆驼,驼峰上架着沉重的货物,覆盖着厚厚的毡毯。

骆驼后面跟着十几匹健壮的骏马,马背上坐着装束各异的人,有裹着厚实皮袄、头戴翻毛皮帽的胡人汉子,也有穿着丝绸锦袍、面覆轻纱的女子。

为首一人,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身披一件华贵的火狐裘,风尘仆仆,却难掩其通身的干练与异域风情。她脸上蒙着薄纱,只露出一双深邃如幽潭、眼尾微微上挑的眸子,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片弥漫着血腥和死亡的营地。

“九娘子?”苏浅宁对于苏九娘的出现很是惊讶!

“苏药师,九娘子找你!”护卫上前来找苏浅宁。守卫士兵面面相觑,目光投向走出来的苏浅宁。

苏九娘她翻身下马,无视了周围弥漫的死亡气息和士兵们警惕的目光,径直走到苏浅宁面前,隔着几步的距离站定。那双深邃的眸子在月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彩,如同沙漠夜空中的寒星。

“浅宁!我带来些物资给你们!”苏九娘目光扫过苏浅宁身后那顶还弥漫着血腥味的帐篷。

“九娘,你怎么来了,这里很危险!快回去!”

“哎呀,我知道我知道,送完我就走!”

“谢谢你九娘!你本无需帮忙的!”

苏九娘没有立即回答,她的目光越过苏九娘,投向伤兵营深处那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帐篷,投向那些因缺医少药而在死亡线上挣扎的士兵。

“身为雪参堂的管事!我怎么能放任不管!”苏九娘定定地看着苏浅宁。

月光下,这个一身素衣,脸上还沾着血污的女子,眼神沉静如深潭,却又仿佛燃烧着某种能焚毁一切阻碍的火焰。那火焰是为了那些帐篷里挣扎的生命。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是夜景洐的暗卫,他满身血污,踉跄着冲到近前,手中紧紧攥着一份被血浸透大半的军报卷轴。

“苏姑娘!王爷…王爷他…”暗卫声音嘶哑,带着巨大的悲愤和恐惧,他猛地将军报塞到苏浅宁手中,“北狄…北狄王庭有异动!集结了…集结了至少五万控弦之士!前锋…前锋已绕过烽燧线,直扑…直扑粮道!”

苏浅宁心头猛地一沉!她迅速展开染血的军报。卷轴边缘已经被血污浸透,墨迹有些晕染,但几行潦草却力透纸背的字迹依旧清晰可辨:

“…王庭异动,疑有内应…五万骑集结…前锋轻骑八千,绕行鬼见愁峡谷…截粮道…速援…”

一股寒风猛地灌入,将苏浅宁手中染血的军报卷起一角,啪地一声拍在旁边的火盆边缘!燃烧的炭火被风一吹,几点炽热的炭灰飞溅起来,恰好落在北狄王庭异动那行惊心动魄的字迹上,瞬间蒙上了一层不祥的死灰!

苏九娘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她看着那被炭灰玷污的军报,再看看苏浅宁陡然变得无比凝重的侧脸,她嗅到了浓烈的、比伤兵营更可怕的血腥味。

摄政王...夜景洐…粮道被截…五万铁骑…

苏浅宁猛地攥紧军报,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抬起头,目光如寒冰利刃,瞬间刺破混乱的夜空,投向北方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这次他是微服而来,未带太多人,这军报是要传出去传回去,调集兵马过来援救!可是来不及了,远水救不了近火。

“青黛!老葛头!”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铁血之气,“清点所有金疮药、止血散、麻沸散!打包!装车!”

“赵大锤!”她转向正在不远处指挥加固一辆粮车的瘸腿铁匠,“带上你的人,还有所有新打的刀!跟我走!”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苏九娘身上,语速快如疾风:“九娘!借你商队护卫、骆驼十峰,运药北上!事后,十倍奉还!”

苏九娘没有丝毫犹豫,对着身后的驼爷一挥手,驼爷立刻躬身领命,转身对着商队发出一连串的呼喝。健壮的骆驼被迅速卸下部分货物,空出驼峰间的空间。

“苏姑娘!”陈铁山拄着拐杖,踉跄着冲到苏浅宁面前,枯瘦的脸上青筋暴起,“老兵营!还能扛得动刀的!跟您去!”

“守好粮草!” 苏浅宁的声音不容置疑,“那是寒州的命脉!更是大雍的命脉!”她不再多言,翻身上了亲兵牵来的战马。

月光冰冷,映照着伤兵营的绝望和混乱,也映照着这支即将冲入北方黑暗的、由商人、流民、老兵和医者组成的奇异队伍。苏浅宁一马当先,火把的光芒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手中的柳叶刀在月色下反射着刺骨的寒光。

鬼见愁峡谷!被截断的粮道!那个生死不明的男人!

“夜景洐!你最好给本姑娘坚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