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读趣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苏浅宁回到宁栖院,稍做收拾梳洗后带着青黛去往了济世堂。

“小姐,我们也是许久没去济世堂了。”

“是啊,近日来事情太多,是许久没去了,走吧,说不定啊今日还能给人看诊。”

这一日午后,看诊的病人渐渐稀疏,苏浅宁正在整理上午的病案,青黛则在院中分拣晾晒的药材。

一位身着灰布长衫、须发皆白的老者,缓步踱入了济世堂的院子。

老者看起来年逾花甲,面容清癯,眼神却异常清亮有神,步履沉稳,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

他并未像其他病人那样直接进入诊室,而是在院中驻足,目光略带审视地扫过整洁的院落、井旁醒目的洗手牌,最后落在那些晾晒的药材上,微微颔首,似有赞许,但随即又轻轻摇了摇头。

青黛见状,上前客气地询问:“老人家,您是来看诊的吗?如需看诊,请先在此净手,稍候片刻,小姐…苏大夫很快便得空。”

老者闻言,抬眼看了看青黛,目光在她腰间的短剑上停留一瞬,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抚须道:“老夫并非来看诊,只是听闻贵堂主人医术不凡,尤擅疑难杂症,特来见识一番。”他的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淡然与考较意味。

青黛感觉这老者气度不凡,不敢怠慢,正要进去通传,苏浅宁已闻声从诊室走了出来。

苏浅宁见到老者,亦是心中微动。此人气度沉静,目光锐利,绝非寻常乡野郎中,更像是久经官场或是杏林世家出身的长者。

“晚辈见过老先生。”苏浅宁微微颔首,执的是晚辈礼,不卑不亢,“不知老先生有何指教?”

老者,正是隐退在此的前太医令秦老。他打量着苏浅宁,见她如此年轻,心中疑虑更甚,但观其气度从容,眼神澄澈,又不像招摇撞骗之徒。

“指教不敢当。”秦老开门见山,语气带着几分探究,“老夫听闻苏大夫诊治手段颇为…新奇,尤其对外伤处理,有缝合之举?不知此法,源于何典?师承何处?”

苏浅宁心知考验来了,坦然道:“回老先生,此法乃晚辈自行揣摩所得,并非源于古籍,亦无特定师承。只是觉得,对于深大伤口,若仅靠敷药等待其自行愈合,易致邪毒内侵,且愈合缓慢,瘢痕巨大。若能将创缘对合固定,则可加速愈合,减少邪毒入侵之机,亦使瘢痕更小。”

“自行揣摩?”秦老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声音也沉了几分,“无根无据,便敢在人身之上动针线?女子之体,尤为忌讳金刃之伤,此乃古训!你可知,妄动皮肉,扰动气血,稍有不慎,便可引邪入里,轻则伤口溃烂,重则邪毒攻心,性命不保!此非救人,实为害人!”

他的话语带着老一辈医者的固执与对传统的坚守,在他看来,苏浅宁的行为无疑是离经叛道,冒险激进。

苏浅宁并未被他的气势吓倒,反而更加冷静:“老先生所言,乃是基于伤口处理不当、消毒不严所致。若能在施术前后,严格清洁双手与器械,确保环境相对洁净,所用缝线亦经过特殊处理,便可极大降低邪毒入侵之风险。晚辈已用此法救治数例重伤患者,效果颇佳,并未出现老先生所言之恶果。”

“消毒?清洁?”秦老捕捉到这两个陌生的词汇,更是疑惑,“何为消毒?莫非你用了什么特殊药物?”

“消毒,并非特指某种药物,而是一种理念和过程。”苏浅宁耐心解释,“意指通过沸煮、烈日暴晒、或用烈酒、生石灰等物,杀灭或清除那些肉眼看不见、却能致病的微生物,亦即晚辈之前提及的邪毒实质。”

“荒谬!”秦老拂袖,脸上已有愠色,“肉眼看不见之物?此乃虚无缥缈之谈!医道精深,当以阴阳五行、脏腑经络为根基,辨证施治,岂可执着于这些无稽之谈?你所谓的效果颇佳,不过是侥幸而已!若遇体质虚寒、气血不足者,你这般妄动,便是催命符!”

一场关于医学理念的争论,在这小小的庭院中激烈展开。

秦老引经据典,从《黄帝内经》谈到《伤寒杂病论》,强调人体是一个整体,治病需调和阴阳,扶正祛邪,批评苏浅宁只重局部、忽略整体的匠气做法,尤其对她提出的微生物致病说嗤之以鼻,认为那是巫觋之言,玷污医道。

苏浅宁则立足于现代医学的实证基础,虽然无法详细解释细菌病毒,但她通过观察瘟疫传播、伤口感染等现象,逻辑清晰地阐述保持环境卫生、阻断传播途径、以及精准局部处理的重要性。她尊重传统医学的整体观,但也强调在特定情况下,针对病因和局部病灶的直接干预同样至关重要。

“老先生,若依古训,妇人生产乃瓜熟蒂落,顺其自然。然遇难产之时,是固守古训听天由命,还是设法助产,保全母子?此理相通。外伤处理,若一味敷药等待,与听天由命何异?”苏浅宁据理力争。

“强词夺理!”秦老面色涨红,“妇人生产乃天道伦常,自有其法度!外伤亦有其愈合格律!你年轻气盛,只知标新立异,却不知医道如履薄冰,一招不慎,便是人命关天!你可知慎独二字如何写法?!”

“晚辈深知人命关天,故行事更为谨慎。”苏浅宁目光坚定,“正因为敬畏生命,才不愿固步自封,希望能用更有效的方法减少病患痛苦,提高生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晚辈救治的患者康复良好,便是明证。”

“你…!”秦老被她一句“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噎住,指着苏浅宁,气得胡子直抖。

他行医数十载,官至太医令,何时被一个黄毛丫头如此当面驳斥过?偏偏对方言之凿凿,又有治愈病例作为支撑,让他一时难以从事实上彻底驳倒,只能从理念和规矩上施压。

青黛在一旁紧张地看着,手不自觉按在剑柄上,生怕这看起来脾气不小的老头对小姐不利。

院内的气氛一时剑拔弩张。一个代表着传统医学的深厚底蕴与权威,一个携带着现代医学的萌芽与挑战,两种思维方式的碰撞,在医馆小院里,激荡出无形的火花。

争论似乎陷入了僵局。秦老固守着他的经验和经典,无法接受苏浅宁那套理论,而苏浅宁也不可能放弃自己立足于实证的知识体系。

最终,秦老重重哼了一声,甩下一句话:“竖子不足与谋!望你好自为之,莫要因一时之勇,害了无辜性命!”说罢,竟是连告辞都没有,便气冲冲地转身离去。

苏浅宁看着秦老离去的背影,并未动怒,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观念的转变非一日之功。这位老先生医术定然精湛,只是被时代的局限性所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