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狐狸没有直接来抓我,就说明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或者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
「这是在施压,是在逼我反应露出马脚!」
朱昌寿猛地站起身,陡然拔高声音,十分恼怒,确保让殿内所有人都听到。
“什么!西苑又闹出幺蛾子了?岂有此理!一而再再而三地惊扰朕,这帮奴才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朱昌寿成功地将众人的注意力从“巫蛊”这个敏感词引向了管理不善和惊扰圣驾上。
秀女们吓得纷纷低头,不敢言语。
“选秀暂停!所有秀女由嬷嬷带回住处,无朕旨意,不得随意走动!”
朱昌寿大手一挥,暴躁道:“旺财!摆驾!朕倒要亲自去看看,非得朕一把火烧了才清净!”
此时,喜唯忧怒无常,荒唐无度,才能最大程度地迷惑对手。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旺财意会主人的心思,立刻配合地跪下。
“那种污秽之地,怎能劳烦陛下圣驾亲临?恐污了圣目,冲撞了龙体啊!不如交由交由净业司严查便是。”
“朕不管!”朱昌寿一脚踢开锦凳。
“朕今天非要弄个明白不可!前脚有邪祟惊驾,后脚又冒出巫蛊厌胜?当朕的皇宫是菜市场吗?谁想搞事就搞事?铁柱!铁柱呢!”
身披甲胄的铁柱立刻应声而入,抱拳行礼:“俺在!”
铁柱虽然不太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保护陛下仍是他的第一职责。
感受到现场的紧张气氛,铁柱周身肌肉已然绷紧。
“带上你的人,跟朕去西苑!朕倒要看看,是什么魑魅魍魉在作祟!”
就在这“皇帝暴怒,欲亲查污秽之地”的戏码上演到高潮时。
殿外传来尖细的通传:“净业司掌印吕公公到——”
话音未落,吕晓芳已经缓步走了进来,身后只有两个垂手恭立的小太监。
吕晓芳似笑非笑,似敬非敬的惯有表情,先是看了一下惊惶的秀女们,最后落在怒气冲冲的朱昌寿身上。
“老奴参见陛下。”吕晓芳微微躬身,“惊扰了陛下雅兴,老奴罪该万死。”
「老狐狸,现在这么明目张胆,还净业司掌印吕公公!
“小芳,你来得正好!西苑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净业司监管不力,才让这些宵小之辈屡次三番地兴风作浪?”
朱昌寿先发制人,倒打一耙,把“监管不力”的帽子先扣了过去。
吕晓芳强作芳恭敬,“陛下息怒。老奴正是为此事而来。净业司接到密报,称西苑内有人以邪术巫蛊诅咒陛下,与上月惊驾之事恐有牵连。
事关陛下安危,社稷稳定,老奴不敢怠慢,已派人将西苑一干人等控制,并进行了初步搜查。”
吕晓芳停了停,抬眼看向朱昌寿,“果然,在西苑角落的一个废弃箱帘内,发现了这个。”
吕晓芳轻轻一摆手,身后一个小太监立刻上前一步,双手托着一个铺着黄绫的托盘。
托盘上放着一个巴掌大小,颜色晦暗的布偶。
布偶身上套着粗糙的明黄色布片,心口和额头的位置,密密麻麻地扎满了细长的钢针。
在布偶的旁边,还有一小撮枯黄的头发,以及一张画着诡异符咒的黄纸。
“嘶——”
殿内一片倒吸冷气。
几个胆小的秀女甚至直接吓晕了过去,嬷嬷太监们脸色惨白,连旺财都吓得捂住了嘴。
巫蛊厌胜之术!而且是直指皇帝的恶毒诅咒!
这在宫廷之中,是足以掀起滔天血浪,牵连无数人的十恶不赦之大罪。
朱昌寿没想到吕晓芳动作如此之快,而且真的拿出了“证据”。
「这东西是早就准备好的,还是真的从西苑搜出来的?」
「如果是后者,那说明西苑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这不仅仅是“兰公子”的线索,内部本身就存在巨大问题?」
吕晓芳仔细观察着皇帝的表情,缓缓开口。
“此物恶毒至极,老奴见状亦是心惊不已。现已将西苑所有宦官,杂役隔离讯问。只是......西苑周安,今日一早恰好告假出宫,至今未归,已派人去其家中找寻。”
「周安?」
「那个可能知道小顺子去向,甚至可能本身就问题的监丞太监?」
「他偏偏在这个时候恰好不在?」
吕晓芳这番话,步步紧逼,证据确凿,控制人员,点出关键人物失踪。
每一步都像是在收紧绳索。
“反了!真是反了!”朱昌寿指着布偶。
“查!给朕一查到底!小芳,此事就交由你净业司全权处理!无论是谁,只要与此事有牵连,给朕揪出来,严惩不贷!”
朱昌说再次表现出皇帝愤怒,并且顺水推舟地将调查权彻底交给吕晓芳。
这个时候,任何试图插手或阻挠调查的行为,都会显得可疑。
“老奴遵旨。”吕晓芳躬身领命,“定不负陛下所托,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他收起布偶,再次行礼。
“宫中出现此等恶事,恐惊圣安。老奴建议加强宫中戒备,尤其是陛下寝宫及......近日陛下时常逗留之所。”
吕晓芳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刚刚挂上牌的“皇家欢乐局”方向。
“准了!都依小芳所言!”朱昌寿从善如流,“务必确保宫中安宁!”
“老奴告退。”
吕晓芳一走,朱昌寿重新坐回椅子上。
他知道,暂时的危机或许靠演技糊弄过去了,但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
吕晓芳的刀已经举起,砍向哪里,何时落下,主动权完全掌握在对方手里。
朱昌寿看了一眼吓得魂不附体的秀女和宫人们,挥挥手。
“都散了。今日选秀之事,谁也不许再提。”
大家如蒙大赦,慌忙退下。
苏婉儿在离开前,又深深看了皇帝一眼,眼神有点复杂。
空荡荡的侧殿内,只剩下朱昌寿,旺财和铁柱。
“陛下......”旺财还是有点害怕,“咱们现在怎么办?”
朱昌寿没有回答,他目光放空,手指敲着桌面。
「吕晓芳为何偏偏在选秀时发难?是为了打断我招募人手的计划?」
「还是西苑里有什么他不想让自己在选秀期间察觉到的东西?」
朱昌寿的目光忽然落到方才苏婉儿站立的位置,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这个精通格物机关的女子,对那枚兰花令牌和可能的密道,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见解。」
“旺财,”朱昌寿忽然急促道。
“你想办法,避开所有耳目,悄悄去把刚才那个苏婉儿给朕带过来!记住,要绝对隐秘!”
旺财一愣,虽然不明白陛下为何突然又要见那个“技术宅”秀女,但还是立刻点头。
“奴才遵命!”
旺财领命,匆匆而去。
朱昌寿长舒一口气,对铁柱道:“加强戒备,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铁柱抱拳。
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
朱昌寿的心悬在半空,既期待苏婉儿能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视角,又担心旺财的行动会被吕晓芳的耳目察觉。
良久,侧殿的角门被轻轻推开,旺财一个人溜了进来。
“陛、陛下......”旺财扑到朱昌寿面前。
“苏、苏婉儿她......她人不见了!奴婢去她临时居住的宫苑,小宫女说......说她被两个面生的嬷嬷叫走,说是、说是吕公公有事询问,已经带走有一会儿了!”
朱昌寿猛地站起身,脸色大变。
「吕晓芳这老阉狗!抢先一步带走了苏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