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傲天早已习惯师尊的这份清冷，自顾自地将花盆小心翼翼地放在窗台阳光最好的位置。
又开始絮絮叨叨：“师尊你在看什么呢，可以给我讲一下吗……”
他摆弄好花，又凑到洛云案边，瞧见砚中墨已微干，便熟稔地挽起袖子，拿起墨锭，轻轻研磨起来。
殿内只余墨条与石砚摩擦的沙沙声，和着他轻浅的呼吸，洛云翻动书页的手指微微一顿，并未阻止。
片刻的宁静后，龙傲天的注意力又被别处吸引。
“哎呀，师尊，你的袖子……”
瞥见洛云垂落的广袖上，不知何时沾了一小点墨迹，在雪白的衣料上格外显眼。
下意识伸手去拂式，指尖随后顺着衣袍而上，他猛然像被什么烫到般猛地缩回，一丝慌乱掠过心头，他悄悄抬眼去看师尊。
洛云依旧敛眸看书，神情静默，仿佛全然未觉他方才的冒失。
只是，在他收回手后，那握着书卷的纤纤玉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你弟子在殿外。”
她忽然开口，声音清冽，却又带着一丝柔和，“你不出去吗？”
龙傲天可怜巴巴的看向洛云，“师尊，我不想出去…。”
“随你。”她的语调没有半分起伏，却还是让步了。
“恩恩。”龙傲天乖乖点头。
殿门外，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裴靳，原本准备进去的脚步停顿了下来。
随后转身离开了，晚一步都担心被徒谋不轨的龙傲天灭口。
以前怎么没发现师父在洛师….不对，还有一处地方没去探查。
洛水，他没有去水域查看过。
……
南海之滨，乌云压境，浪涛翻涌。
“一群废物，连以多欺少，都打不赢。”
殷霜一身月白镶靛蓝的广袖流仙裙，手持龙骨所制骨边，与几名身着黑衣的渡劫期修士打的有来有回。
骨鞭所过之处，水龙咆哮。
招式虽凌厉，但气息已见紊乱，肩头一抹暗红显示她已受了伤。
就在这时，一道玄色身影如流星坠地，骤然出现在战圈之外。
来人身姿挺拔，一袭玄色紫袍加身，衬得他气质清冷，威严自生。
他目光扫过场中，最终落在被围攻的殷霜身上，眉头微蹙。
裴靳追寻龙气而来，没想到龙气来源于眼前这个同人缠斗的女子，她手中的龙骨鞭子便是他追寻的根源。
殷霜乍见又有人来，所来之人气度不凡，更是无法探查修为。
心中警铃大作。
几个黑衣人见有人加入，一时面面相觑，分不清来人是敌是友。
见来人并未对他们出手，几人对视一眼，便又一同向那妖女攻去。
他们此次出动了二十位渡劫五重境的高手，只为夺取妖女的妖丹，这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殷霜本就因被围攻而憋了一肚子火，此刻见紫衣男子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心中顿时不爽。
从来只有她站于高处，还未有人敢这般居高临下俯视她！
新仇旧恨瞬间涌上心头，她抬手一转，长鞭转换成了锋利的骨剑。
她娇叱一声，“找死！”
话音未落，她剑势一虚，逼退身旁黑衣人，手腕陡然翻转，长剑嗡鸣间汇聚周身零力，一道凌厉的剑气，直取裴靳面门。
这一剑含怒而发，又快又狠，全然不顾自身防御，完全是拼命的打法。
裴靳侧身轻易避过，“我与你素不相识，阁下不必如此热情款待。”
“要打便打，何必惺惺作态！”殷霜认定他是梵天宗派来的高手，对于他的废话懒得听，攻势愈发凶猛。
灵力四散，海浪翻涌，其间还夹杂着龙族特有的水系法术。
“你是龙族之人？”
裴靳在这片区域探查一番，并没有探寻到熟悉的气息，转身便想离开，感受她的使用灵力时的气息后又停下了脚步。
“关你屁事。”
裴靳并不生气，他抬手召唤出佩剑，剑身嗡鸣间，灵力如薄雾般弥散开来。
几个刚扑到近前，想对殷霜出手的黑衣人只觉眼前景象骤变，原本的海浪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迷雾，连同伴的气息都瞬间隔绝。
不过片刻，已有三人捂着脖颈倒地，眼中还残留着无尽的惊恐。
裴靳看了眼剩余几人慌乱的背影，并未赶尽杀绝，转身便踏出了幻境。
外界，不过一息的功夫。
殷霜手中的长剑还停在半空，瞳孔却猛地收缩。
前一秒还气势汹汹的黑衣人，下一秒便直挺挺地栽倒，颈间的血痕还在汩汩冒血，而紫衣男人的佩剑甚至未曾沾染半分血迹。
这般弹指间定生死的实力，让她心头巨震，握着剑柄的手指都微微发颤。
裴靳收起玄渊剑，漫不经心询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我不是龙族。”殷霜乖乖回答。
她做鱼的一大准则是识趣，面对实力差不多的对手可以稍微傲一点。
但面对绝对实力碾压能一击定她生死的对手，她向来很识趣。
“你找龙族做什么？”有仇的话，她可以帮忙带路，寻亲就当不认识好了。
裴靳闻言轻笑一声，眼底却无甚温度，“不该你问的事，少问。”
殷霜：“…….”
好在她们人鱼族和龙族感情向来不牢固，殷霜利落地收剑入鞘，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将龙族表舅出卖的干干净净。
“这里是南海，属于蛟龙和人鱼一族的领域，你想要找龙，需要去北海那里。”
她甚至体贴地补充，“白龙一族的小龙主回来了，过两日便是他们举行宴会的日子，你若是寻仇，可以多等待两日，到时候可以将整个龙族一锅端。”
听到这女子提及白龙少主，裴靳心中已有定论，那白龙少主，是他的师弟。
“带路。”
带路？
这是准备攻打龙巢？
殷霜承认眼前的人族修士很强，可他也太狂傲了吧！
她抬眸，对上男人深不见底的眼睛。顿时明白，这不是商量，是命令。
拒绝的代价，她承受不起。
“前辈有命，不敢不听，只是……”
她顿了顿，试图做最后挣扎，“只是前辈动手时，可否别暴露是在下带的路。”
裴靳不置可否，转身向北而行，仿佛笃定她一定会跟上。
殷霜望着那道挺拔背影，咬咬牙，终是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