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符文如同活过来的毒蛇,沿着祖祠的四壁疯狂游走攀爬,每一寸石料都透出浓郁的血腥味。
地面随之剧烈震颤,裂开一道道蛛网般的深邃沟壑,幽蓝色的火焰自地缝中升腾而起,映得凌天半边脸猩红,半边脸被自己金乌血脉的微光染成淡金。
他孤身站在阵法中央,犹如风暴之眼,周遭是足以撕碎元婴修士的能量狂潮。
他手中那瓶剔透的【轮回初酿】尚未饮尽,冰冷的系统界面已在脑海中悄然浮现: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因果封印能量,阵法正在抽取您的生命力与神魂进行反向镇压。
建议合成‘破妄引’以中断阵法链接。
配方:[宿主精血] + [地脉灵气] + [无根之水]。】
“建议?”凌天冷笑一声,对系统的提示不屑一顾,“老子的剧本,需要你来写旁白?”
他将最后一滴清冽的酒液倒入口中,那混杂着井水甘甜、月华清冷与血液炽热的滋味在舌尖炸开,仿佛在品尝一段被遗忘的岁月。
随即,他毫不犹豫地咬破舌尖,一口蕴含着淡淡金芒的精血猛地喷在空空如也的酒瓶之上。
“嗡——”
酒瓶、精血,与整个大阵震颤的频率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共鸣。
【万物合成系统】的界面疯狂闪烁起来。
【叮!检测到特殊合成条件!】
【合成素材3:九阴锁魂阵(阵法共鸣波)】
【……正在进行超规格合成……】
【合成成功!获得稀有道具——【破妄·醉生梦死】!】
霎时间,一股远比之前浓烈百倍的酒气从瓶口轰然爆发,化作肉眼可见的金色雾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大殿。
那些狂暴跳动、择人而噬的血色符文,在接触到这金色酒雾的瞬间,竟像是喝醉了酒的汉子,扭曲着、摇晃着,运行的轨迹变得杂乱无章,光芒也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瘫软下去。
祖祠门外,阴影之中,苏沐雪手心里的那枚家族徽记残骸灼烫如烙铁。
她看到阵法威力骤减,便想趁乱突入助阵,可身形刚动,就被一只苍老却有力的手按住了肩膀。
是阳离老道。
“别进去!”老道士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你进去,只会激活阵眼之下的‘噬魂蛊’——那东西是以他的半魂和苏家守陵人的血脉为引喂养的,你是最精纯的祭品,一旦靠近,它会立刻苏醒吞噬你,届时他的神魂也会被一同拖入深渊!”
苏沐雪银牙紧咬,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可他一个人在里面……”
话未说完,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阵法中央的凌天,竟已盘膝坐下。
在他头顶之上,一缕近乎透明的虚影缓缓升起,那虚影的模样与他一般无二,却双目紧闭,浑身被无数道虚幻的血色锁链缠绕,锁链的另一端则深深地扎入地底,与整个大阵融为一体。
“他在干什么?”苏沐雪失声道。
老道士眼中满是骇然与挣扎,低声呢喃:“疯子……他真是个疯子!他不是在破阵,他是在用阵法的力量,强行把自己被镇压在这里的神识拖拽回来……但这具肉身根本承受不住如此狂暴的神魂回归,会爆体的!”
正如老道所言,凌天只觉得自己的识海仿佛被无数把烧红的刀子反复切割。
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碎片疯狂冲撞而来:有焚尽九天的金色火海,有神魔尸骸堆积如山,还有……一个白衣女子倒在血泊中,心口插着一柄断剑,正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眼神望着自己……
每一段记忆都带着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与暴戾气息,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彻底吞没。
“弑神烙印……”凌天牙关紧咬,他知道这是封印在他灵魂最深处的诅咒在反扑,若不立刻压制,不出片刻,他就会彻底失控,变成只知杀戮的怪物。
危急关头,他猛地从背后的外卖包里抽出一个黄铜小铃铛,正是昨夜闲来无事用【一只野猫的毛】、【几颗枸杞】和【一个辟邪铃铛】合成的【清心打更铃】。
他捏着铃铛,用力摇了三下。
“叮铃……叮铃……叮铃……”
清脆的铃声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猫打呼噜般的奇异共振频率——这正是合成时意外产生的【太阴平复波】。
铃音穿透肉体,直入识海,那股狂躁暴戾的记忆潮水竟像是被温柔的月光抚过,稍稍退却了几分。
凌天剧烈地喘息着,额上青筋暴起,脸上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低声笑骂:“妈的……老子调的哪是酒,分明是精神科的处方药!”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而沉稳的脚步声从祠堂外的另一侧传来。
周正手持一把缠绕着符文的特制手枪,悄无声息地潜至,黑洞洞的枪口精准地对准了盘坐在阵法中央的凌天后背。
“周正,你干什么?!”苏沐雪见状,惊怒交加。
周正没有看她,目光死死锁定着凌天的背影,痛苦与决绝在他的眼神中交织,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对不起,沐雪……为了救更多的人,我必须打断他。”
“你疯了?!现在打断仪式,他会当场走火入魔,神魂俱灭!”
“那也比他醒来是‘另一个他’要好!”周正低吼道,眼中闪过刻骨的恐惧,“那一世血流成河的惨状,你不记得,我记得清清清楚楚!”
话音未落,他猛地扣动了扳机!
“砰!”
一枚被符箓之力包裹的特制子弹,如同一道微缩的闪电,撕裂空气,直射阵眼中心的凌天!
凌天头也未回。
他只是左手随意地向后一抬,一瓶备用的“太阳风暴”烈酒凭空悬浮在他身后。
瓶中的酒液在子弹临近的刹那,陡然升腾起金色的火焰,瞬间汽化成一道炽热的火墙。
轰——!
子弹撞在火墙上,发出一声沉闷的爆炸,瞬间炸成齑粉。
狂暴的烈焰倒卷而出,逼得周正连连后退,手臂被灼得一片焦黑。
凌天缓缓回过头。
他的右眼,金色的火焰熊熊跳动,威严而暴戾;左眼,却依旧清明如水,带着一丝懒散的嘲弄。
两种截然不同的眼神出现在同一张脸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近乎癫狂。
“兄弟,”他嘴角咧开一抹森然的笑意,“你以为……是我想醒过来吗?”
“我只是怕……等我真的被你们逼得彻底醒过来,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们这些口口声声说‘为我好’的人啊。”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举起那瓶【破妄·醉生梦死】,如同饮水般,将整瓶金色的酒雾一口气灌入腹中!
凌天整个人如同被点燃的火炬,冲天的金色烈焰拔地而起!
他头顶那道被锁链缠绕的虚影,也在此刻猛然睁开了双眼!
两道身影,实体与虚影,隔空对视。
刹那间,祖祠地底深处,传来一连串沉重无比的、金属锁链被生生崩断的巨响!
“咔嚓……咔嚓咔嚓!”
阳离老道士被这股气势震得踉跄后退,满脸皆是不可置信的惊恐,颤声低呼:“他……他疯了!他竟然……要把那个‘恶念化身’亲手接引回来?!”
而苏沐雪,呆呆地望着那双在金色火焰中逐渐被血色侵染的眼眸,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明白了。
真正的陷阱,从来不是苏家的这座祖祠。
而是他们所有人,都自以为是地,想替凌天决定他应该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月光透过破碎的屋顶瓦砾,斑驳地洒落。
一缕清冷的月华恰好照在苏沐雪的眉心,那里,曾是守陵人印记所在的地方,此刻竟悄无声息地渗出了一滴血泪。
祖祠的震动在黎明时分彻底平息,那冲天的金光与血气也消散得无影无踪,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整整三天,城郊山区都被官方以“军事演习”为由彻底封锁。
三天后的黄昏,“夜色”酒吧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吧台后正在擦拭酒杯的酒保抬头看了一眼,随口道:“抱歉,还没到营……”
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门口那人逆着夕阳的光,身形被拉得狭长,他揉着惺忪的睡眼,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一脸宿醉未醒的模样。
“阿伟,三天不见,就不认识你天哥了?”
凌天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身上那件廉价的白t恤皱巴巴的,像是刚从哪个桥洞底下爬出来。
他回来了,仿佛只是去睡了一个漫长而混乱的午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