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卡啊……”李文霞在弯腰在地上的编织袋里掏了一会，掏出二十几个发卡，“就剩这么多了，你要吗？要的话算你一块钱一个。”
“要的，不过就剩这么几个，很多人买吗？”
她好像在市面上没见到什么人卖呀。
李文霞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妹子，我实话和你说了吧。这些发卡不是我在南方进的，是我一个远房亲戚家的闺女自己做的，所以量不大。我平时卖货的时候就顺便帮她卖卖，给她赚个零花钱。”
“自己做的？”苏沐顿时来了兴趣，“霞姐，你知道她住哪么？我去找她聊聊。”
李文霞给了她一个地址，顺便叮嘱道：“那孩子叫金珠，她家里情况有些复杂。你如果要向她买发卡，最好单独和她说，躲着点她家里人。”
苏沐一开始还有些疑惑，但很快她就知道为什么了。
那是一片低矮拥挤的平房区。
苏沐远远的就听到一个女人尖利的咒骂声和隐隐的哭声。
“你这个赔钱货，一天到晚就知道鼓捣这些个破玩意儿！让你照顾好弟弟你就是这样照顾的？你弟弟手划破了你没看到啊？一点用都没有！”
苏沐闪身躲在墙后面，微微探头朝声音处看去。
一个看着十七八岁的瘦弱女孩正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身边散落着几个发卡，样式和李文霞给苏沐的差不多。
这估计就是金珠了。
金珠面前站着一个叉着腰，满脸戾气的中年妇女。
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抱着她的大腿，正朝着金珠扮鬼脸。
金珠小声辩解，“妈，我提醒过弟弟别去碰那个罐子的，是他自己不听……”
“你还敢顶嘴？”女人勃然大怒，抬手就给了金珠一个响亮的耳光，“今天都不许你吃饭了！”
说完她俯身抱起男孩，脸上立马换了一副表情：“元宝，走，妈带你去外面吃好吃的。”
“你！”女人面对金珠又换了脸色，“把东西收拾好，在家好好反省！”
说完她抱着男孩就离开了。
金珠捂着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掉下来。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散落在地上的发卡一个个捡起，装进一个铁盒子里。
然后就看见另一只手也捡起发卡，递给她。
金珠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漂亮姐姐，愣了一瞬，然后慌乱地结果发卡，小声说了句谢谢。
苏沐笑笑，帮着她把剩下的发卡收到铁盒里，才站起身。
金珠再次说了句谢谢，转身就要回屋。
苏沐叫住她：“这发卡真好看，都是你做的吗？”
金珠轻轻点了点头。
“做得真好。这些我全要了，你还有别的吗？”
金珠黯淡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一丝光，然后马上又变得有些警惕。
她抱着铁盒后退几步，“你是？”
“我叫苏沐，是霞姐介绍来的。”
金珠听到李文霞的名字，放松下来。
“我还有的，你……进来说吧。”
苏沐跟着金珠进门，就看到她跑到房间的角落里，不一会就抱着另外几个铁盒子过来。
她把铁盒子放在桌上一一打开，摆在苏沐面前，怯生生地说：“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你看看有喜欢的吗？”
苏沐仔细查看。
盒子里除了发卡，还有一些编织手绳。
用料虽然简单，但都很精致。
金珠的手艺，比苏沐原来料想的好多了。
“这些我都要了，多少钱？”
“都、都要了？”金珠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她壮着胆子提了个数，“二、二十块可以吗？”
“二十？”
苏沐刚刚粗略地数了数，这些盒子里大概有七八十件小饰品。全部只要二十块的话，那一件只要不到三毛钱？
这也太便宜了！
金珠以为她嫌贵，赶忙改口，“十五也行，或者十块……”
“四十吧。”
“四、四十？”
金珠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还有人反向砍价的？
苏沐肯定地点点头，“嗯，四十。”
说着她就掏出四十元，放在桌上。
金珠把钱推回去，结结巴巴地说：“四十太多了，我这些东西不值这么多钱。”
“值不值我说了算。你做的这些东西外面都没有卖，做工又细致，给你四十我还赚了呢。”
金珠刚刚被打都没有哭，此时却想要落泪了。
做手工一直是她的爱好，可家里人都说她这是不务正业，做的都是没人要的垃圾。
有做垃圾的时间还不如多做点家务。
可她平时明明也没少做家务啊！
她本来都快放弃了，直到某次走亲戚的时候遇到李文霞。
李文霞看了她做的东西，说可以帮着卖一卖。
有时还真能赚到几块钱，金珠这才坚持下来。
今天还是第一次有人当面肯定她做的东西。
金珠吸了吸鼻子，找了个最漂亮的袋子，把东西都装里面。还去厨房洗了两个大苹果，塞给苏沐。
“谢谢姐姐，这是苹果，你拿着吃。”
苏沐也不推辞，把苹果和袋子都放进自己的包包里。
她看着金珠，仿佛就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帮她。
“你饿了吗？我带你去吃东西吧。”
金珠连忙摆手，“我不饿。”
苏沐却不由分说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坚持，“可是我饿了，走，就当陪我，好不好？”
金珠这才答应。
苏沐拉着金珠去到路边的小面摊，给她点了一碗加了煎蛋的肉丝面。
在金珠拒绝之前，抢先一步说：“我一个人吃饭吃不下，麻烦你和我一起吃吧。”
金珠哪里听不出这是苏沐在给她找借口。
“谢谢姐姐。”她小声说着。
肉丝面热气腾腾的，熏得她眼睛有点热。
一开始她还拘谨地小口吃着，但饥饿很快战胜了羞怯，她埋头大口吃了起来。
苏沐看着她细瘦的手腕和脸上的巴掌印，心里闪过一丝心疼。
看她吃得差不多了，便问道：“你妈妈这样对你，家里人知道吗？”
金珠放下筷子，或许是感受到了难得的善意，又或许是苏沐的语气太过温柔，她终于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进碗里。
“嗯，他们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