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当众宣告与无声硝烟
“这是苏淼，我认定的女孩。”
程野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觥筹交错的宴会厅。原本低沉的交谈声、轻柔的音乐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断。所有人的动作都凝固了，无数道目光，惊愕的、玩味的、难以置信的，齐刷刷地聚焦在我们三人身上，尤其是落在我这个风暴中心、格格不入的“灰姑娘”身上。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几乎要撞碎肋骨。程野揽在我腰间的手臂稳定而有力，像一道坚固的屏障，隔绝了部分来自外界的恶意，却无法完全阻挡那几乎要将我洞穿的、来自他父亲的审视目光。
程向东的脸上看不出明显的怒意，只是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里面的寒意几乎能冻结空气。他没有立刻发作，甚至嘴角还牵起了一个极淡的、近乎礼貌的弧度，但那份威压却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
“哦？”程向东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目光却像手术刀一样刮过我的脸，“苏小姐？幸会。”
仅仅是三个字，却让我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那是一种完全被看穿、被评估、被置于绝对弱势地位的压迫感。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僵硬的微笑。
程野感觉到了我的颤抖，揽着我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毫不避讳地迎视着他父亲：“她有点紧张，父亲。”
他直接将我的失态归因于“紧张”，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轻描淡写地化解了我可能面临的难堪。
程向东的目光在我们两人之间逡巡片刻，最终定格在程野脸上，那眼神深沉如海，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有恼怒，有审视，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年轻人，有主见是好事。”程向东缓缓说道，语气依旧平淡，却字字千斤，“不过，认定两个字，分量不轻。尤其是在这样的场合说出来，更需要深思熟虑。”
这话看似是对程野说的，但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在我的心上。他在提醒程野，也在警告我，这不仅仅是一句告白，更是一种宣告，一种需要承担后果的决定。
“我深思熟虑过。”程野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他的眼神坚定，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从三年前开始，就在思考。”
三年前？
我猛地抬头看向程野的侧脸。他指的是雨巷那次？难道从那么早，他就……
程向东的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显然，这个信息也出乎他的意料。他深深地看了程野一眼，那眼神仿佛在重新评估自己这个看似叛逆的儿子。
周围的宾客们虽然听不清他们具体的对话，但程野那句清晰的“认定的女孩”和此刻父子之间无声的对峙，已经足够让他们脑补出一场豪门大戏。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目光变得更加复杂。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优雅旗袍、气质温婉的中年美妇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歉意。她是程野的母亲，叶婉清。
“向东，小野，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吓着客人。”叶婉清轻轻拉了拉程向东的胳膊，语气温柔，随即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看似和善，实则疏离的打量，“这位就是苏淼同学吧？果然是个清秀的孩子。小野这孩子也是，带同学来玩，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们也好准备一下。”
她的话四两拨千斤，试图将程野郑重的宣告，轻描淡写地定义为“带同学来玩”，试图挽回一些失控的场面。
程野显然不吃这一套，他刚要开口，我却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角。
我不能永远躲在他身后，让他一个人面对所有压力。这场战争，因我而起，我必须有所表示，哪怕微不足道。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和双腿的颤抖，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目光显得平静而真诚，看向程向东和叶婉清：
“程叔叔，叶阿姨，您们好。冒昧前来打扰，很抱歉。”我的声音还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但每一个字都尽量清晰，“程野他……只是希望我能了解一下他的生活。今晚的一切都很……震撼，谢谢您们的款待。”
我的话很笨拙，甚至有些词不达意，没有华丽的辞藻，也没有刻意的讨好。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表达一份最基本的礼貌。
程向东的目光依旧冰冷，没有回应。
叶婉清倒是笑了笑，笑容依旧温和，却达不到眼底：“苏同学太客气了。既然是小野的朋友，来了就是客人。别拘束，玩得开心点。”
她的话礼貌而周到，却像一堵柔软的墙，将我隔绝在外。“朋友”两个字，刻意模糊了程野刚才的宣告。
程野的脸色沉了沉，显然对他母亲的处理方式并不满意。他还想说什么，我却再次轻轻拉住了他。
“我有点渴了，想去那边拿点喝的。”我低声对他说，找了一个离开风暴中心的借口。
程野看着我苍白的脸色和强装镇定的眼神，眼底闪过一丝心疼，最终点了点头：“我陪你去。”
他不再理会父母，揽着我，转身走向餐饮区。他的背影挺拔而决绝，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他的选择，不容置疑。
离开那令人窒息的中心圈，我感觉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虚脱，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刚才那短短的几分钟，耗尽了了我所有的勇气。
程野递给我一杯温水，眼神里充满了歉疚和担忧：“对不起，不该带你来这里的。让你受委屈了。”
我接过水杯，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杯壁，微微颤抖。我摇了摇头，喝了一小口水，滋润干涩的喉咙，才轻声说：“没有委屈。只是……有点累。”
是真的累。不仅仅是身体上穿着不习惯的高跟鞋，更是精神上那种无时无刻不被审视、被评估的疲惫。
“我们很快就可以离开。”他承诺道。
然而，我知道，离开了这个宴会厅，并不代表麻烦结束。程野当众的宣告，等于将我们之间的关系彻底摆上了台面，也彻底激化了他与家族之间的矛盾。接下来的风暴，只会更加猛烈。
我们在餐饮区角落的沙发上坐下，暂时隔绝了大部分目光。但依然能感觉到暗处投来的打量。程野一直握着我的手，没有松开。
“三年前……”我忍不住低声问他，“真的是因为那次？”
他侧过头看我，眼神温柔而缱绻：“嗯。那颗糖，很甜。但更甜的是，在那个冰冷的雨天，唯一向我伸出手的你。”
我的心因为他这句话，再次剧烈地跳动起来，混杂着甜蜜和难以言喻的酸涩。
就在这时，一个侍应生模样的人走了过来，恭敬地对程野说：“程少，程先生请您去书房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程野眼神一凛，握着我手的力道紧了紧。他看向我，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排：“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去。”
我知道，接下来的谈话，不是我应该在场的。我点了点头：“好。”
他站起身，俯身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坚定地说：“等我。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相信我。”
然后，他直起身，对那个侍应生点了点头，转身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背影挺拔，带着一种奔赴战场的决然。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华丽的廊柱后，心里空落落的。手中的温水已经变凉，就像我此刻的心情。
宴会还在继续，音乐悠扬，笑语喧哗。但对我来说，这一切都失去了意义。我独自坐在这奢华的角落里，像一个误入仙境的灰姑娘，等待着未知的审判结果。
程野和他父亲的谈话，会是什么结果？
程家会用什么方式来“解决”我这个“意外”？
而程野那句“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相信我”，又意味着什么？
巨大的不安，像潮水般将我淹没。我知道，从程野当众说出“认定”两个字开始，我们之间，再也回不到过去了。等待我们的，是一条布满荆棘，却也可能通往光明的，未知道路。
第八章：分离与“相信”的重量
程野离开后，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格外漫长。宴会厅里的喧嚣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玻璃隔绝，我只能听到自己不安的心跳声。周围的流光溢彩，衣香鬓影，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我像个被遗忘在角落的摆件，与这极致奢华的环境格格不入。
叶婉清女士曾短暂地过来，用一种无可挑剔的、带着疏离关怀的语气询问我是否需要休息，或者让司机先送我回去。我婉拒了，固执地想要等一个结果，哪怕那个结果可能是我无法承受的。
不知过了多久，程野终于回来了。
他脸上的表情我看不分明，廊柱的阴影落在他脸上，只能感觉到一种沉静的、近乎凝滞的气息。他走到我面前，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我心惊，里面有未散的冷冽，有深深的疲惫，还有一种……下定某种决心的沉重。
“我们走吧。”他伸出手，声音有些沙哑。
我默默地将手放入他的掌心，他的手很凉，不像平时那样温暖干燥。
回去的路上，车内一片死寂。司机专注地开着车，隔板升起着，将后座隔绝成一个独立的空间。程野一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侧脸线条紧绷，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
我也没有问。我知道，有些事情，可能不是我该问，或者他能轻易说出口的。
他一直送我到家楼下，像往常一样。
在我转身准备上楼时，他终于开口，叫住了我。
“苏淼。”
我回过头。
夜色中，他的身影被路灯拉得很长，面容在光影交错间显得有些模糊，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汹涌情绪。
“记住我的话。”他看着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相信我。无论发生什么，等我。”
我的心猛地一沉。这种交代后事般的语气，让我产生了极其不好的预感。
“程野，到底……”我忍不住想问清楚。
他却上前一步，用一个轻轻的拥抱，打断了我所有的疑问。他的拥抱很克制，手臂只是虚虚地环着我，下巴抵在我的发顶，呼吸沉重。
“很快，你就会明白。”他在我耳边低语，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温柔，“照顾好自己。还有……别放弃学习，别放弃变得更好。”
说完，他松开了我，决然地转身，大步离开，没有回头。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心里空了一大块，那种不安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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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程野没有来上学。
他的座位空荡荡的，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了我所有的注意力。班主任在早自习时，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宣布，程默同学因“家庭原因”，已办理转学手续。
教室里一片哗然。
所有的目光，同情、好奇、幸灾乐祸，再次聚焦在我身上。赵强那伙人虽然不敢再明着挑衅，但那看好戏的眼神，依旧刺人。
我坐在座位上，手指冰凉，紧紧攥着衣角，才能勉强维持表面的平静。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所以，这就是结果吗？程家用了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式——物理隔离。
一整天，我都浑浑噩噩。老师的讲课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笔记写得乱七八糟。放学铃声响起，我几乎是逃离了教室。
回到家，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书桌上，还放着他上次推过来的物理题草稿纸，上面干净利落的字迹，此刻看起来格外刺眼。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他身上那股干净的、带着淡淡皂角香的味道。
“相信我。”
“无论发生什么，等我。”
“别放弃变得更好。”
他的话，反复在脑海中回响。
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浸湿了摊开的课本。委屈、愤怒、无助、还有对他处境的担忧，种种情绪像海啸般将我淹没。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我们之间，就这样轻易地被他的家族，用一场转学，画上了句号？
我不甘心。
哭了很久，直到眼泪流干，心里那股不甘和倔强，反而像野草般疯狂生长起来。
他说，相信我。
他说，等我。
他说，别放弃变得更好。
如果我就此沉沦，就此放弃，那岂不是正中了那些希望我们分开的人的下怀？岂不是辜负了他那份与家族对抗的决心？
我擦干眼泪，走到书桌前。看着镜子里眼睛红肿、却眼神逐渐变得坚定的自己。
程野，我相信你。
但我也不能只是被动地等待。
林薇的话虽然刻薄，但有一点她说对了——我需要有自己的底气。
如果程野的世界是星辰大海，那我不能只做岸边等待归航的沙砾。我要努力让自己，也成为一颗能发光发热的星星，哪怕光芒微弱，也要有能与他遥相呼应的力量。
我拿起笔，摊开被他笔记填满的练习册，开始一道题一道题地重新演算，一个字一个字地重新背诵。学习，考上一所最好的大学，拥有一个更广阔的平台，这是我目前唯一能抓住的，改变命运的绳索。
同时，我也开始更加积极地利用他留下的那些资源。那些顶尖名校的自主招生资料，那些内部讲义，我不再只是被动接收，而是主动去钻研，去理解背后的逻辑和深意。我开始尝试阅读更深入的财经报道，尽管依旧艰难，但我逼迫自己去思考，去联系他曾经偶尔提及的只言片语。
我的生活，仿佛又回到了认识他之前的轨迹，甚至更加单调和刻苦。但我知道，不一样了。我的心里，埋下了一颗名为“等待”和“成长”的种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程野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任何消息。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他之前用的那个号码已经停机），他也似乎被某种力量隔绝，无法联系我。
校园里的流言渐渐平息，新的八卦取代了旧闻。只有我，还固守在那段短暂的、如同幻觉般的记忆里。
偶尔，我会从一些财经新闻的边角料里，看到关于程氏集团的动态，或者关于程向东的报道。有时，会模糊地提及“程氏继承人海外求学”之类的信息。
海外……原来他去了那么远的地方。
心里的思念和担忧，像藤蔓一样缠绕生长，但在每一次快要被吞噬时，我都会想起他最后那个拥抱，和那句“相信我”。
我相信他。所以，我也要相信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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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我收到一个没有寄件人信息的快递。里面是一套最新的、某顶尖学府经济学夏令营的申请材料和推荐表，推荐人一栏，是一个在学术界如雷贯耳的名字。
随材料附着的，只有一张便签，上面打印着一行字：
“机会难得，务必争取。—w”
w？ 是“野”的缩写吗？还是……别的什么人？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这是他吗？是他绕过家族的封锁，用这种方式在告诉我，他一直在关注着我，在为我铺路吗？
握着那份沉甸甸的材料，我看向窗外湛蓝的天空，仿佛能看到大洋彼岸，那个少年同样在为了我们的未来，在另一个战场上拼搏。
我紧紧攥住了那份材料，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程野，你看，我在努力。
我会抓住一切机会，拼命向上攀爬。
我会等你。
也等着，那个足够与你并肩的、更好的苏淼。
分离是痛苦的，但他的“相信”，和这份突如其来的“机会”，成了照亮我前路的，最亮的光。
而我知道，这场跨越阶级和距离的守望，才刚刚开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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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后续预告】
被迫分离，各自成长。苏淼抓住机遇，决心蜕变。程野在海外如何运筹帷幄？那份匿名快递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助力与布局？当苏淼凭借自身努力，一步步接近那个曾经遥不可及的世界时，他们又将如何跨越重洋，兑现“等待”的诺言？重逢之路，注定不会平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