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古道的入口,矗立着两座丈余高的黑色石碑,碑身布满深浅不一的裂纹,像是被岁月与战火反复蹂躏过。石碑表面刻着密密麻麻的上古符文,那些符文扭曲缠绕,如同沉睡的巨蟒,风从符文的缝隙中穿掠而过,发出 “呜呜咽咽” 的声响,时而尖锐如婴孩啼哭,时而低沉如老者叹息,竟真如鬼哭般疹人。方休站在石碑前,指尖的圣物结晶泛起温润的淡金色光芒,他深吸一口气,将体内仅存的平衡本源力缓缓注入符文之中。淡金色的能量顺着符文的纹路流淌,如同一条条发光的溪流,原本黯淡的符文逐一亮起,光芒越来越盛,甚至在石碑周围形成了一圈淡淡的光晕。随着符文被激活,古道内呼啸的黑风明显减弱了几分,原本足以掀翻战马的狂风,此刻虽依旧凛冽,却已不再那般狂暴。“可以进去了。” 方休收回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所有人跟紧我,脚下的青石板路是唯一安全的路线,绝对不要偏离半步。”
古道之内,两侧的岩壁高耸入云,漆黑如墨的岩石凹凸不平,布满尖利的石笋,远远望去,便如同一头蛰伏的黑色巨兽,张开了狰狞的巨口,随时准备将踏入其中的生灵吞噬殆尽。呼啸的黑风夹杂着细碎的冰碴子,如同无数把小刀子,狠狠打在战士们的战甲上,发出 “噼里啪啦” 的脆响,甲胄上很快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方休周身的平衡本源力扩散开来,形成一道巨大的半透明光罩,将整个队伍护在中间。光罩表面泛起淡淡的涟漪,抵挡着黑风与冰碴的侵袭,可随着时间推移,光罩的光芒却越来越黯淡 —— 系统反噬在持续的能量消耗下再次发作,方休的胸口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同时扎刺,蔓延至下颌的黑色纹路已然爬至眼角,如同交错的黑色藤蔓,在苍白的肌肤上格外醒目。他下意识地按住胸口,指腹能感受到皮肤下涌动的异样能量,视线偶尔会出现短暂的模糊,却只能强撑着挺直脊背。
“方休大人,您还好吗?” 星羽轻步走了过来,她的披风上沾着不少冰碴,鬓角的发丝也被冻得僵硬。看着方休愈发苍白的脸色,以及眼角蔓延的黑色纹路,她眼中满是掩不住的担忧,“您的状态越来越差了,要不我们停下来休息半个时辰?让您缓一缓也好。”
“不能停。” 方休缓缓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墨渊的追兵嗅觉极灵,我们离开落雪城时留下的痕迹,最多能瞒住他们三个时辰,现在恐怕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我们必须在天黑前走出古道的第一段,那里有一处狭窄的隘口,能暂时阻挡他们的追击。” 他说着,目光越过人群,望向队伍的末尾。年轻的蚀族战士阿雪正扶着一名受伤的破枷武者,那名武者的右腿被黑色战气所伤,无法正常行走,全靠阿雪半扶半搀地前行。阿雪的脸颊和耳朵早已被刺骨的寒风冻伤,红肿不堪,甚至能看到淡淡的青紫,可她依旧咬着牙,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每走一步都显得格外吃力,却始终没有松开搀扶着同伴的手。
队伍在古道中艰难前行,约莫两个时辰后,原本稍有减弱的黑风突然毫无征兆地暴涨起来。狂风裹挟着拳头大小的冰砣,狠狠砸在方休撑起的光罩上,光罩剧烈摇晃起来,发出 “嗡嗡” 的悲鸣,表面的光芒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破碎。一名年轻的破枷武者或许是体力不支,或许是被狂风扰乱了心神,脚下一个踉跄,不小心踏出了青石板路的范围。仅仅是一瞬间,狂暴的黑风便如同嗅到了猎物的野兽,猛地将他卷了起来。那名武者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身体被黑风拖拽着,狠狠撞向一侧的岩壁,“咚” 的一声闷响后,他缓缓滑落,额头淌下鲜红的血液,双眼紧闭,已然昏迷过去。“快把他拉回来!” 方休心头一紧,厉声大喊。几名距离较近的战士立刻冲了过去,他们顶着狂风的侵袭,手臂被冰碴子划出一道道血痕,却依旧咬牙发力,硬生生将昏迷的武者拖回了光罩之内。
“我…… 我走不动了……” 就在这时,阿雪突然停下了脚步,双腿一软,重重跪倒在冰冷的青石板路上。她的靴子早已被寒风浸透,脚趾冻得失去了知觉,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钻心的疼痛让她几乎崩溃。她抬起头,冻得发紫的嘴唇微微颤抖,眼中蓄满了泪水,带着浓浓的绝望:“我们真的能走出古道吗?也许…… 也许我们早就该投降了…… 墨渊的力量根本不是我们能对抗的,这样苦苦支撑,最后只会让更多人死去……”
“住口!” 一声低沉而严厉的呵斥响起。石老 —— 石峰的叔叔,一名头发花白的破枷武者拄着一根石杖走了过来。他的脸上布满深刻的皱纹,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身上的战甲虽已陈旧,却依旧擦拭得干干净净。石老弯下腰,将自己腿上的护膝解了下来,那护膝是用罕见的兽皮制成,带着一丝残留的暖意,他小心翼翼地套在阿雪的腿上,动作虽粗糙,却透着一股温情。“我们破枷族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投降’这两个字!” 石老的声音掷地有声,“当年我们的祖先对抗虚空残力,整个族群只剩下不足百人,粮草断绝,战气耗尽,比现在艰难百倍千倍,可我们依旧没有放弃,硬生生守住了西境的防线。现在这点困境,又算得了什么?”
石老从怀里取出一把用布条包裹着的残破战刀,轻轻解开布条。那战刀的刀身布满了豁口,刀刃也有些卷边,显然经历过无数次战斗,可刀身上用古篆刻着的 “守土” 两个字,却依旧清晰可辨,透着一股凛然正气。“这是我父亲的刀。” 石老的目光落在刀身上,语气带着一丝怀念与崇敬,“他在对抗天外之影时,为了掩护百姓撤退,独自一人挡住了十余名敌人,最后力竭而亡。临终前他告诉我,身为玄穹界的子民,就算只剩一口气,也要守住脚下的土地,不能让异族踏入半步。现在,我们不能让他失望,不能让所有为守护这片土地而牺牲的人失望!”
阿雪看着石老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身旁昏迷不醒、额头渗血的战士,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砸在冰冷的石板上,瞬间凝结成冰。她用力咬了咬牙,攥紧了拳头,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异常坚定:“对不起,石老,我不该说那样的话,我不该放弃。从今往后,就算是爬,我也要爬出这条古道!”
方休站在不远处,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驱散了些许身体的疼痛。他从储物袋里翻找了片刻,取出仅剩的几块能量晶 —— 那是能快速补充体力的稀缺物资,原本是留给重伤员应急的。他将能量晶一一分给受伤的战士,最后递了一块给阿雪,轻声道:“再坚持一会儿,根据地图标注,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废弃的驿站,那里的墙体还算坚固,能勉强遮挡黑风,我们可以在那里休息一晚,再做打算。”
傍晚时分,当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也被古道的黑暗吞噬时,队伍终于抵达了那处废弃驿站。驿站早已不复当年的模样,屋顶大半已经坍塌,只剩下几根焦黑的木梁孤零零地支撑着,墙壁上布满了风化的痕迹,墙角结着厚厚的冰棱。但即便如此,这里也比古道中暴露在狂风里要好上太多。战士们立刻动手清理出一片空地,点燃了一堆篝火,跳跃的火苗驱散了周遭的寒气,也照亮了一张张疲惫却坚毅的脸庞。大家拿出随身携带的冻硬的能量饼,放在火边慢慢烘烤,饼块逐渐变软,散发出淡淡的能量气息。方休则独自走到驿站的角落,避开了众人的视线,他捂住胸口,猛地咳出一口黑血,溅在冰冷的地面上,化作一朵刺眼的黑红色花斑。他脸色愈发苍白,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方休大人。” 星羽悄悄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瓷瓶,她将瓷瓶递到方休面前,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浓浓的关切,“这是我珍藏的疗伤药,能暂时压制体内的异种能量,您别硬撑了。队伍需要您,您要是倒下了,我们就真的没希望了。”
方休接过药瓶,拔开塞子,一股清冽的药香弥漫开来。他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放进嘴里咽下,药汁入喉,一股温和的能量缓缓扩散开来,胸口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些许。他点了点头,对星羽道:“多谢。对了,派出去的侦查兵还没回来吗?”
星羽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还没有。按照约定,他们应该在半个时辰前就返回了…… 恐怕…… 恐怕他们已经遭遇了墨渊的追兵,凶多吉少了。”
她的话音刚落,驿站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闷的马蹄声,“哒哒哒” 的声响由远及近,在寂静的古道中格外清晰。紧接着,一道浓郁的黑色战气如同墨汁般在古道的入口处涌动、闪烁,那熟悉的邪恶气息,让所有战士都瞬间绷紧了神经 —— 墨渊的追兵,终究还是追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