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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年的春节,在鞭炮的硝烟味和饺子的香气中热热闹闹地到来了。对于王家小院来说,这个年格外不同,因为家里添了新丁——小安安在腊月里出生,正好赶在大年初一这天,满月了!

大年初一一大早,天还没大亮,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就把小安安从睡梦中惊醒了。小家伙似乎知道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非但没被吓哭,反而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东张西望,小嘴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像是在给新年伴奏。

婆婆早早起了床,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藏蓝色涤卡罩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洋溢着藏不住的笑容。她先在堂屋的祖宗牌位前上了香,嘴里念念有词,祈求祖宗保佑小孙女健康平安、长大成人。然后,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个用红丝线串着的小巧玲珑的银锁片,上面刻着“长命百岁”四个字,小心翼翼地挂在了安安的脖子上。“俺的宝贝孙女,今天满月啦!戴上长命锁,锁住健康,锁住福气!”婆婆的声音里充满了慈爱和期盼。

王强也穿上了碧华给他新做的中山装,虽然领口扣得有点紧,勒得他脖子不舒服,但整个人显得精神了不少。他搓着手,看着炕上穿着红棉袄、戴着银锁片、像个福娃娃一样的女儿,咧着嘴傻笑,都不知道该干什么好了。

拜年的乡亲们陆陆续续上门了。大家一进门,先给长辈拜年,说几句吉祥话,然后目光就齐刷刷地聚焦到了炕上那个小小的“焦点”身上。

“哎呦!这就是强子家的小闺女吧?今天满月?真会挑日子出生!瞧这大眼睛,多精神!像她妈!”

“是啊是啊,这脸蛋红扑扑的,跟个苹果似的,真稀罕人!”

“强子妈,你可真有福气!孙子孙女都齐了!”

夸赞声不绝于耳。更让心心“收获”颇丰的是,几乎每个来拜年的长辈,都会塞给她一个红包——压岁钱。红包大多不大,有的甚至就是一张红纸包着几块钱,但代表的是一份份真挚的祝福。婆婆乐呵呵地替还不会说话的小孙女接过红包,嘴里说着“哎呀,来就来,还给啥钱啊……”,然后小心翼翼地帮心心收好。不一会儿,心心的“小金库”就颇为可观了。碧华看着这一幕,心里暖暖的,虽然生活清贫,但这份浓浓的乡情和祝福,却是金钱难以衡量的。

按照当地习俗,初二这天,出嫁的女儿要带着丈夫和孩子回娘家拜年。一大早,碧华就给心心换上了一身最漂亮的、自己亲手做的新衣服——红底小白花的棉袄棉裤,头上戴着一顶带两个小绒球的虎头帽,脚上穿着婆婆纳的虎头鞋,打扮得像个年画娃娃,喜庆极了。

王强借了邻居家的三轮车,车厢里铺上了厚厚的棉被。碧华抱着女儿坐在里面,王强骑着车,婆婆又往车上塞了不少年货——自家蒸的大白馒头、炸的酥肉丸子、还有一条大鲤鱼,寓意“年年有余”。一家三口,迎着初升的朝阳和凛冽却清新的空气,踏上了回娘家的路。

二十多里路,王强骑得满头大汗,但心里是热乎的。到了碧华娘家所在的家属院门口,早已得到消息的碧华父母——张建生和爱景,已经站在门口翘首以盼了。看到三轮车,老两口立刻迎了上来。

“爸!妈!过年好!”王强停下车,憨厚地笑着问好。

“哎!好!好!快进屋,外面冷!”张建生脸上带着难得的笑意,接过王强手里的东西。

老妈则迫不及待地从碧华怀里接过外孙女,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哎呦我的小外孙女儿!让姥姥看看!嗯……胖了!白了!更俊了!这大眼睛,随你妈!”她抱着心心,左看右看,亲了又亲,喜欢得不得了。

邻居朱姨听到动静,也凑了过来。她是个热心肠的退休老师,一直很喜欢碧华。她看着襁褓里的安安,啧啧称赞:“哎呀!这就是小安安吧?长得可真标致!你看这眉眼,这脸型,集合了碧华和强子的优点!将来准是个大美人!碧华,强子,你们可真有福气!”说得碧华和王强心里都美滋滋的。

回到熟悉的娘家,碧华感到一种久违的放松和安心。虽然房子老旧,但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充满了童年的回忆。父母关切地问长问短,问她的身体,问孩子的情况,问婆家过年热闹不热闹。那种无微不至的关怀,让碧华心里暖流涌动。王强在岳父岳母面前,也比在自家放松了些,话也多了起来。

按照计划,碧华和孩子要在娘家住几天。王强则不能久留,他还要赶回村里,去走那些必须走的亲戚。于是,在岳父岳母家吃了丰盛的午饭後,王强就告辞了,骑着三轮车,又踏上了回村的路,去完成他作为女婿和晚辈的“拜年任务”。

王强走后,碧华和女儿就在娘家安顿下来。接下来的几天,成了碧华娘家亲戚们集中来看望她和孩子的“高峰期”。大家趁着过年走亲戚的便利,分批前来,一来拜年,二来也是看看这个新出生的小成员。

首先到访的是五婶和六婶。她俩是约好一起来的。五婶是个慢性子,说话做事都慢条斯理;六婶则是个急性子,嗓门大,做事风风火火。

一进门,寒暄过后,话题自然就聚焦到了小心心身上。两人围着孩子,像欣赏一件稀世珍宝,开始了第一轮“像谁”的讨论。

六婶瞪大了眼睛,指着心心的小鼻子小眼,语气肯定地说:“像!太像了!你们看这眉毛,这嘴巴,活脱脱就是一个小王强嘛!跟他爹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看就是老王家的种!”

五婶则慢悠悠地摇摇头,推了推老花镜,仔细端详着,发表不同意见:“六妹,你这说得太绝对了。孩子还小呢,哪儿能看出来?我看这脸盘,这额头,倒有几分随她姥爷(张建生)年轻时候的影子。等再长长,五官张开了,才能定论。”

六婶不服气,声音提高了八度:“咋看不出来?你看这眼神!多精神!强子小时候就这眼神,倔倔的!还有这耳朵,有福气!随他爹!”

五婶依旧不紧不慢:“耳朵是有福气,碧华耳朵也不小啊?我看还是像她妈的地方多,秀气!”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得面红耳赤,仿佛在进行一场严肃的学术辩论。碧华和母亲爱景在一旁听着,哭笑不得。最后还是爱景打圆场:“像谁都好!像爸爸结实,像妈妈秀气,都是咱自家的好孩子!”

第二轮到访的是舅妈。舅妈是独自来的,拎着个大包袱,风风火火地进了门。她是个实干派,一来就直奔主题——检查孩子的“实际状况”。

“来来来!让舅姥姥看看俺的小心肝儿!”舅妈嗓门洪亮,一把从碧华怀里接过孩子,动作熟练地打开襁褓,开始“体检”。“嗯,小脸不错,红是红,白是白!小手小脚也挺有劲!”她一边检查一边点评。

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心心那像藕节一样、一圈一圈肉嘟嘟的小腿上。她轻轻掰开肉缝,发现里面因为胖和出汗,有些泛红。“哎呦!你看这儿!都淹红了!这大冬天的,穿得多,容易出汗,可得注意!”舅妈眉头皱了起来,语气带着心疼和一丝责备,怪大人们不够细心。

她立刻从自己带来的大包袱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是她特意带来的婴儿爽身粉。“来,舅姥姥给你扑点粉,干爽干爽就好了!”她边说边动作麻利地倒出一些粉在手心,然后极其轻柔地、像拍灰似的,一点点拍在心心腿上的肉缝红处。白色的粉末飞扬起来,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心心似乎觉得很舒服,小腿蹬了蹬,发出“咯咯”的轻笑声。

扑完粉,舅妈的话匣子打开了,开始传授她的“育儿秘籍”:“要我说啊,这爽身粉还是次要的!最好用的,还是咱们老法子——用细沙!河滩上那种干干净净的细沙,用铁锅炒得滚烫,把里面的潮气、虫子都炒死,然后放凉了,用细布包成个小口袋,垫在孩子屁股底下、腿缝里,那才叫一个吸潮!沙子吸够了潮气,自己就滑溜了,还不伤孩子这嫩得能掐出水的皮肤!比啥尿不湿都强!我们那时候,都是这么过来的!”

她这套“沙土育儿经”,把碧华和母亲爱景听得一愣一愣的。爱景犹豫着说:“他舅妈,现在……都不兴用沙子了吧?听说不卫生……”

舅妈一摆手,不以为然:“啥卫生不卫生的!沙子炒熟了,比啥都干净!你们年轻人啊,就是太讲究!看我们那会儿的孩子,不也都长得壮壮实实的?”

这场关于育儿方式的“辩论”,虽然没有五婶六婶争论长相那么激烈,却也充分体现了老一辈传统经验与年轻人新观念之间的碰撞。碧华听着,心里既觉得舅妈的方法有点“土”,又感动于她那份实实在在的关心。她笑着打圆场:“谢谢舅妈!您这法子我记下了,等天暖和了,我试试看。”

就这样,在亲戚们分批到访的热闹、关于孩子像谁的争论、以及新旧育儿观念的碰撞中,碧华在娘家的这几天过得充实而温暖。小安安在众多长辈的关爱和“研究”下,安然享受着她的婴儿时光,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了家族里最受瞩目的“小明星”。千禧年的春节,因为这个小生命的满月,而显得格外喜庆和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