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行走的感觉很奇妙。
不再是粗暴地撕裂空间进行瞬移，而是如同水滴融入大海，短暂地成为虚空本身的一部分，再进行位移。消耗比预想的要小，对空间的扰动也微乎其微，若非对空间法则极其敏锐的存在，几乎无法察觉。
短短几次闪烁，混沌战团便彻底脱离了葬星谷那令人压抑的范围，将那片死寂之地甩在身后。
重新脚踏实地（虽然域外战场的地面大多坑洼不平，蕴含着各种诡异的矿物和能量残留），众人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葬星谷内的经历，尤其是最后那虚空监察者的出现，如同一个沉重的梦魇。
“老大，你这新招也太帅了吧！”王撼山活动着刚刚愈合、还有些酸痛的筋骨，满脸羡慕，“嗖一下就没影了，比我的斧头砍人还快！”
秦羽则更关心技术细节：“这种移动方式……似乎规避了大部分空间阻力，能量利用效率极高。老大，这对你负担大吗？能否普及？”他已经在思考能不能把这种原理应用到新型符箓或者战甲上了。
陆沉感受了一下自身的状态，混沌元罡消耗了大约一成，但在混沌空间自动吞吐周围能量的补充下，正在快速恢复。“负担不大，但需要对虚空有较深的理解，目前恐怕只有我能用。”他顿了顿，看向七星岭的方向，眉头微蹙，“先不说这个，你们有没有感觉……周围的能量变得有些……躁动？”
经他提醒，众人才仔细感知。
确实不同了。
域外战场的能量本就混乱驳杂，充斥着杀戮、死亡、以及无数异族残留的意志碎片。但此刻，这种混乱似乎被放大了。空气中游离的能量粒子变得更加活跃，也更加……具有攻击性。一丝丝肉眼难辨的、如同血色细丝般的能量，混杂在原本灰蒙蒙的背景下，悄无声息地试图钻入生灵的体内，带来轻微的刺痛和难以言喻的烦躁感。
就连脚下那些顽强生长在贫瘠能量土壤上的“蚀骨草”（一种常见的低阶灵材，根系能分泌酸性物质腐蚀骨骼，是炼制某些毒药的材料），颜色也似乎变得更加暗红，叶片无风自动，像是渴望着鲜血的浇灌。
“是有点不对劲。”夜琉璃魅魔的感知最为敏锐，她精致的鼻翼微微翕动，“空气里……多了一种‘饥饿’的味道。很淡，但无处不在。”
墨灵身影从一旁的阴影中浮现，手中捏着一只刚刚捕获的、形似甲虫但长着三对复眼和锋利口器的本地生物“窥视者”。这玩意没什么攻击力，但感知敏锐，常被低阶武者用来预警。“这东西……好像变凶了。”她松开手，那“窥视者”并没有立刻飞走，反而发出尖锐的嘶鸣，试图攻击墨灵的手指，被她不耐烦地一脚踩碎，流出蓝色的粘稠血液。“以前它只会逃跑。”
陆沉心沉了下去。虚空监察者的“版本更新”……已经开始生效了！这效率也太特么高了吧！
“版本更新”不是游戏维护，没有倒计时，没有公告。它是直接作用于这片天地的基础规则，让环境变得更加恶劣，让本土生物更加狂暴，本质上，是为了加速“养蛊”进程，筛选出更强大的“蛊王”，或者逼出那个所谓的“钥匙”。
他成了那个按下加速键的人，却要所有“玩家”一起承担后果。这感觉，真是一言难尽。
“都打起精神！”陆沉肃然道，“葬星谷的异变可能只是个开始，接下来的路，恐怕不会太平。全速前进，目标七星岭！”
混沌战团再次启程。为了节省陆沉的消耗，大部分时间还是依靠战甲附带的推进符箓和自身修为赶路，只在遇到难以逾越的地形或者感知到大规模危险时，才由陆沉施展虚空行走带着众人集体穿梭。
越是靠近七星岭，周围环境的异变就越是明显。
他们途经一片原本相对安全的“风蚀石林”，这里曾是许多初入域外战场武者的试炼地，主要威胁是一种能够操控风刃的“石像鬼蝠”。但此刻，石林间的罡风变得无比暴烈，风中夹杂着刺骨的寒意和细碎的空间裂痕！那些石像鬼蝠的体型变大了近一倍，眼珠赤红，攻击性极强，甚至开始主动捕食同类！
一场遭遇战不可避免。
混沌战团训练有素，结阵迎敌。王撼山顶在最前面，撼地斧挥出厚重的土黄色罡气墙壁，挡住大部分风刃。秦羽的符箓如同精准制导的导弹，专挑蝠群密集处轰炸，雷火交加。萧小鱼的青鸾火焰形成一片净化区域，驱散寒意和负面能量。墨灵和夜琉璃则游走在阵型边缘，猎杀试图突袭的个体。
战斗很快结束，蝠群被歼灭。但战团成员们也消耗了不少元罡，甚至有几人被诡异的空间裂痕擦伤，伤口处萦绕着难以驱散的空间侵蚀能量，需要萧小鱼耗费更多力量才能净化。
“见鬼了！”一个战团员看着自己手臂上缓慢愈合的伤口，啐了一口，“这鬼地方的罡风什么时候带空间属性了？以前顶多就是锋利点！”
“这些蝙蝠也疯了似的，完全不怕死。”另一个队员补充道，他刚才差点被一只自爆的鬼蝠近距离炸伤。
陆沉默默收集了几只变异鬼蝠的尸体残骸，神识探入其中。果然，在这些生物的能量核心处，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与葬星谷暗影生物同源，但更加狂暴的紫色能量痕迹。虚空监察者提升难度的手段，似乎是直接向整个域外战场的能量循环系统和本土生物体内，注入了某种“狂暴因子”？
这手笔，真是大到没边了。
他感觉自己对“虚族”和其背后的“虚寂之海”的认知，再次被刷新。这已经不仅仅是种族之争，更像是一种更高维度的存在，在进行某种冷酷的“实验”或者“收割”。
压力骤增。不仅要面对变得更强的敌人和环境，还要在心底保守“版本更新”是自己触发的这个惊天秘密。这阻力，无形却沉重。
继续前行数千里，路过一个建立在巨型兽骨残骸之上的小型人族补给点——“骨哨营地”时，他们看到了更直观的景象。
营地外围的防御光幕明显比以往更加凝实，上面流动着密集的符文，能量消耗肉眼可见的巨大。营地内人影憧憧，气氛紧张，来往的武者大多面带疲惫和警惕，身上带着新伤。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药草味和一种……绝望的气息。
陆沉让大部分队员在营地外隐蔽处休整，自己则带着秦羽和王撼山，收敛气息，走进了营地。
营地不大，只有几条简陋的街道，由各种兽骨、矿石和废弃金属搭建而成。街道两旁摆摊的人少了很多，剩下的摊主也大多无精打采。出售的物品倒是五花八门，有从各种异族身上采集的材料：**晶骸族的能量结晶**（不稳定，但可以作为一次性爆炸物或某些阵法的能量源）、**魔族的犄角和鳞片**（坚固，是炼制防御法宝的常见材料）、**金翅大鹏族的羽毛**（蕴含风系法则，可用于制作箭矢或飞行法器）。
也有一些域外战场特产的植物和矿物：**血纹矿**（吸收战场血气形成，是炼制杀戮兵器的主材）、**腐魂菇**（有剧毒，也能炼制某些精神类毒药，价格不菲）、**流金沙**（具有空间延展性，是制作储物袋的基础材料之一）。
甚至能看到一些简陋的“车辆”——那并非科技侧的汽车，而是由驯化的、具有一定空间天赋或力量的本地生物拉动的骨车或者石车，上面铭刻着简单的浮空符文和防御阵法，用于在相对安全的区域内运输物资。速度不快，但胜在载重大，对能量依赖小。
此刻，几个武者正在一个摊位前争吵，内容是关于一罐“净化泉水”的价格。这种由光系或水系武者耗费元罡凝聚的泉水，能有效驱除一些低阶的负面能量侵蚀，在以往并不算太珍贵。但现在，摊主直接将价格抬高了五倍！
“妈的！你怎么不去抢？之前不是这个价！”一个脸上带着新鲜爪痕的壮汉怒道。
摊主是个瘦小的男子，眼皮耷拉着，慢悠悠地说：“爱买不买。现在外面什么情况你不知道？猩红煞气越来越浓，没有净化泉水，伤口恶化都是轻的，搞不好直接被煞气侵蚀成只知道杀戮的疯子！就这个价，嫌贵你自己出去找水元素精灵哭去！”
壮汉气得脸色通红，但看了看自己手臂上隐隐发黑、传来刺痛感的伤口，又看了看周围其他虎视眈眈、似乎也急需净化泉水的武者，最终还是咬牙切齿地掏出了军功牌。
陆沉默默看着这一幕。猩红煞气？看来武者们已经给这种新出现的、带有侵蚀性的能量起了名字。环境的恶化，直接导致了生存物资的紧缺和价格飙升，底层武者的日子更难过了。
他们走到营地中心的任务公告栏前。这里聚集的人最多，喧闹声也最大。
公告栏上贴满了各种求援、组队和收购信息。
“急招裂空境以上强者，探索新出现的‘嚎哭峡谷’，疑似有高纯度血纹矿脉！报酬面议，按收获分成！”
“高价收购稳定版的‘净心符’、‘驱煞丹’！有多少要多少！”
“黑风寨狩猎队招人，要求归元境以上，有对付变异地穴魔蛛经验者优先！待遇从优，包疗伤！”
“求救！七星岭东侧第三防线崩溃！急需支援！有无强者愿意援手？军功翻倍！抚恤金由七星岭指挥部承担！”
最后一条求救信息格外刺眼，下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在议论。
“第三防线也崩了？这才几天？魔族那群杂碎是嗑药了吗？”
“不止魔族，听说晶骸族那边也出了几个狠角色，能量辐射强度比以前高了一大截，好几个老牌归元境都栽了。”
“妈的，这鬼地方是待不下去了！再待下去，没死在异族手里，也得被这鬼天气给逼疯！”
“听说几个大势力已经在组织撤离了，放弃外围据点，收缩防线。”
“撤？往哪儿撤？回蓝星？域外战场要是彻底失守，蓝星能好到哪儿去？”
恐慌、焦虑、绝望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
陆沉听着周围的议论，对七星岭的局势有了更清晰的认知。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防线崩溃，意味着七星岭的人族势力正在节节败退，伤亡恐怕极其惨重。
“老大，看来七星岭是真的快顶不住了。”王撼山握紧了斧柄，脸上满是战意和担忧。他虽然莽，但不傻，知道一旦七星岭被攻破，整个域外战场的人族防线都可能产生连锁反应式的崩塌。
秦羽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低声道：“环境异变，异族强化，物资短缺，士气低落……这是全方位的恶化。虚空监察者的‘提升难度’，立竿见影。”
陆沉默然。他原本还想着凭借新获得的力量和虚空行走，能在七星岭大杀四方，扭转战局。现在看来，自己还是有点想当然了。版本的恶意，扑面而来。
这阻力，够大。这压力，也够沉。
但同样，危机中也蕴含着机遇。环境越恶劣，能存活下来的精英收获可能就越大。那些变异的生物、新出现的矿脉、乃至异族强者本身，都是移动的“经验包”和“材料库”。
就在他分析利弊，思考如何以最小代价切入七星岭战场时，一阵嚣张的呵斥声从营地门口传来。
“滚开！都滚开！‘血屠’大人回来了！挡路者死！”
人群一阵骚动，纷纷向两侧避让。
只见一行大约二三十人的队伍，簇拥着一个身高超过两米、穿着厚重暗红色铠甲、扛着一柄门板大小巨刀的壮汉，趾高气扬地走进营地。这壮汉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从额头斜跨到下巴，浑身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和归元境巅峰的强悍气息，煞气逼人。
他身后的队员也个个气息不弱，眼神凶狠，身上挂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战利品，大多是异族的头颅和残肢，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血腥的狩猎。
“是‘血屠’战团的人！”
“他们回来了？看样子收获不小啊。”
“啧，这帮煞星，最好离他们远点。”
周围传来低低的议论声，带着忌惮和厌恶。
“血屠”战团，在骨哨营地这一带名声很臭。他们实力强横，但行事霸道，经常强买强卖，甚至黑吃黑，不少独行武者和小型战团都吃过他们的亏。但因为其团长“血屠”实力强悍，手段狠辣，背后似乎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背景，营地管理者往往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血屠目光扫过人群，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公告栏前，气质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陆沉三人身上。尤其是陆沉，虽然气息内敛，但那份从容和隐隐散发出的空间波动，让他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寻常。
“哟，生面孔？”血屠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扛着巨刀走了过来，沉重的脚步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印痕，“小子，看你们细皮嫩肉的，不像是在刀口舔血的人。哪个战团的？来这里做什么？”
他身后的队员也围了上来，不怀好意地打量着陆沉三人，目光尤其在秦羽身上那些看起来就很精致的符箓袋和王撼山那明显不凡的撼地斧上停留。
王撼山眉头一拧，就要发作，被陆沉用眼神制止。
陆沉不想节外生枝，平静地回答：“路过，补充些物资，马上就走。”
“路过？”血屠嘿嘿一笑，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这年头，能安安稳稳‘路过’骨哨营地的人可不多。看你们装备不错，借点军功和符箓给兄弟们花花？最近外面不太平，就当交个朋友，买路钱了。”
赤裸裸的勒索！
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同情地看着陆沉三人。被血屠盯上，不出点血是别想脱身了。
秦羽眼神冰冷，手指已经扣住了几枚攻击性符箓。王撼山肌肉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猛虎。
陆沉看着血屠那嚣张的嘴脸，又感知了一下他身后那些队员普遍在归元境中后期的实力，心里叹了口气。
他本来不想惹事，但总有人把脸凑上来求打。
正好，拿你们试试“版本更新”后，这些“强化”过的地头蛇，到底有几斤几两。
也顺便，给混沌战团立个威，省得路上再有不长眼的阿猫阿狗来打扰。
陆沉抬起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血屠，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买路钱？可以啊。”
他向前踏出一步，周身空间微微扭曲，一股无形的压力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就看你们……有没有命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