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机好不容易攒了出来，下一步就是真刀真枪的测试了。项目组角落里那台闲置的旧试验台被他们征用，上面固定着一根标准测试主轴。刘莉和周伟小心翼翼地把他们那个看起来有些笨重的“平衡装置”安装到主轴靠近驱动端的位置。
接线，检查，通电。
实验室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孙梅紧紧盯着示波器，上面显示着自制电感探头传来的信号；周伟的手放在控制箱的开关上，那里运行着他优化后的控制算法；刘莉则站在试验台旁，准备随时应对机械上的突发状况。
“启动！”周伟按下按钮。
试验台的主电机发出低沉的嗡鸣，带动主轴开始缓慢旋转。转速逐渐提升。
“500转，信号稳定。”孙梅报告。
“1000转，振动幅度开始增大，符合预期。”周伟盯着监控屏幕上的振动数据。
“平衡装置待机状态正常。”刘莉检查着电磁铁和滑块机构。
当转速攀升到接近工作转速的百分之七十时，主轴的振动明显加剧，示波器上的波形幅度陡增。
“振动超标！启动平衡程序！”周伟下令，同时手动启动了控制算法。
刹那间，装置内部的电磁铁按照算法的指令依次通电、断电，试图驱动那些小质量块移动到计算好的补偿位置。
然而，情况瞬间失控！
试验台发出剧烈的、不规则的抖动，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示波器上的波形不是被抑制，反而像发了疯似的剧烈跳变，幅度比之前大了数倍！整个装置仿佛不是在抑制振动，而是在疯狂地加剧振动！
“紧急停机！”刘莉大喊。
周伟迅速切断了电源。试验台在惯性下又抖动了几秒，才缓缓停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电路过载的焦糊味。
第一次台架试验，彻底失败。
三人围着还在微微颤动的试验台，脸色都很难看。
“控制响应太剧烈了！”周伟首先开口，语气急促，“算法给出的补偿指令幅度过大，而且时机不对，非但没抵消振动，反而形成了正反馈，跟振动‘共振’了！”
“探头信号本身噪声就大，延迟也明显，”孙梅指着示波器上记录的原始信号，“算法依据这样的输入，很难做出准确判断。”
“机械部分也有问题，”刘莉检查着装置内部，发现有一个质量块滑块在剧烈振动下发生了轻微卡滞，“活动部件在高速下的可靠性不够。”
问题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多，也更复杂。机械、传感、控制，这三个环节的不足交织在一起，互相放大，导致了这个灾难性的结果。
实验室里一片狼藉，气氛凝重。他们花费了无数心血造出来的第一台样机，在现实的考验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和不堪一击。
“怎么办？”孙梅的声音带着一丝沮丧。
刘莉看着那台失败的装置，沉默了片刻，然后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一个螺丝，紧紧攥在手心。
“还能怎么办？”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周伟和孙梅，虽然疲惫，却异常坚定，“找出问题，一个一个解决。机械结构要优化，控制算法要调整，信号处理要改进。失败一次算什么？咱们又不是没失败过。”
她的话像块石头，砸破了凝滞的空气。周伟用力抹了把脸：“对！至少我们知道了问题出在哪儿！反馈延迟、算法参数、机械可靠性……方向明确了！”
孙梅也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示波器：“我把这次失败的数据全部保存下来，尤其是失控前后的信号特征，这是最宝贵的分析资料。”
第一次试验的惨败，没有击垮他们，反而像一盆冰水，浇醒了最初的盲目乐观，让他们更加清醒、也更加坚韧地，投入到了下一轮更艰苦的改进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