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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资发放危机像一根导火索,彻底引燃了积压在红星厂内部的巨大焦虑和分歧。厂部迫于压力,也意识到必须统一思想、凝聚共识,破天荒地组织了一次覆盖全厂班组长以上骨干、甚至邀请部分职工代表参加的扩大会议,主题直指核心——红星厂向何处去?

大礼堂里,烟雾缭绕,人头攒动,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主持会议的厂长开门见山,声音沉痛:“同志们,情况大家都清楚了!我们红星厂,建厂三十多年,从来没像今天这么难熬过!仓库堆满了,钱袋子空了,工资发不出来了!再不想办法,咱们这几千号人,连同背后的家庭,都得喝西北风!今天把大家请来,就是要集思广益,都说说,咱们该怎么办?!”

话音刚落,台下便如同炸开了锅。

保守派的声音首先响起,带着惯性的依赖和深深的忧虑。

一位资历很老的铸造车间主任率先发言,他情绪激动:“怎么办?我看,还得靠上级!咱们是国营大厂,是国家建设的骨干!现在遇到困难了,国家不能不管!我们应该立刻向上级打报告,详细反映我们的困难,请求增加计划任务,或者给予财政补贴!这才是根本!”

“对!老李说得对!”立刻有人附和,“我们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按国家计划生产,现在说变就变,让我们自己找饭吃,我们哪会啊?那些乡镇企业,搞的是歪门邪道,压低价格,扰乱市场!我们不能跟着他们学!”

“就是!我们红星厂的优势是技术、是质量!不能自降身价,去跟那些泥腿子企业抢食吃!那是丢了我们国营大厂的脸面!”一位负责质量检验的老工程师扶了扶眼镜,语气带着技术人员的清高和对“计划”的路径依赖。

改革派的声音随即响起,针锋相对,带着被现实逼出的清醒。

一位年轻的销售科副科长猛地站起来,他常年跑市场,感受最深:“等、靠、要?各位老师傅,领导,醒醒吧!我去省里、部里跑了多少趟了?得到的答复都是‘要转变观念,面向市场’、‘要自己想办法’!计划任务只会越来越少,这是大趋势!仓库里那些‘高质量’的产品,人家嫌贵,不买账啊!脸面能当饭吃吗?”

生产科的负责人也沉声道:“我们现在不是想不想变的问题,是不得不变!资金链一断,别说脸面,厂子都没了!我们必须自己想办法活下去!”

“活下去?怎么活?我们除了会做这些机床零件、齿轮箱,还会做什么?让我们转产,谈何容易!”有人提出现实的困难。

中间派和迷茫的声音则充满了不确定性。

“转产……转向哪里呢?总不能我们也去做锄头、铁锹吧?”

“听说南方有些厂,开始做电风扇、洗衣机了,咱们有那技术吗?”

“万一转产失败了,投入打了水漂,那不是死得更快?”

“要不……咱们也学着降价?先把库存清掉,回笼资金再说?”

会场内吵吵嚷嚷,各种观点激烈碰撞,谁也说服不了谁。保守派固守阵地,坚信国营大厂的金字招牌和国家不会不管的信念;改革派力主突围,认为不变就是等死;中间派则左右摇摆,既害怕改变的风险,又无法忍受现状的煎熬。

刘莉坐在靠前的位置,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急于发言。她听着老工程师对“质量”的执着,听着销售副科长对“市场”的无助,听着各种关于“转产”方向的猜测……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将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与自己之前的观察和思考进行整合。

她看到,争论的焦点集中在“要不要变”和“变成什么”上。保守派并非不热爱工厂,而是被旧体制束缚了视野;改革派看到了方向,却缺乏具体可行的路径。而大多数人的迷茫,源于对厂外世界、对市场需求的不了解。

直到争论暂告一段落,会场陷入一种疲惫而僵持的沉默时,刘莉才缓缓站起身。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这位年轻却已屡创奇迹的副厂长身上。

她没有直接反驳任何一方,而是用清晰冷静的声音,提出了一个看似简单却直指核心的问题:

“各位领导,各位同志,我们争论了这么久,有没有人真正走出去,看看现在市场上,老百姓到底需要什么?而我们红星厂,我们拥有的这些设备、这些技术工人,除了生产堆在仓库里的这些东西,到底还能生产出什么,是市场需要、并且我们能做得比别人更好的?”

她的话,像一块石头投入纷乱的漩涡,让喧嚣的会场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脑海中,都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我们,到底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