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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溃那支边军骑兵后,黑山营残部不敢有丝毫停留,拖着疲惫的身躯,一头扎进了北部连绵的群山之中。

身后的追兵或许暂时被甩脱,但前路的未知如同这越来越浓的山雾,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山路崎岖,林木渐密。这里已远离黑山营经营许久的势力范围,入眼皆是未经开发的原始地貌。

队伍行进的速度不得不放缓,一方面要披荆斩棘开辟道路,另一方面,担架上的重伤员在颠簸中状况愈发糟糕,压抑的呻吟和偶尔响起的濒死哀鸣,如同钝刀切割着幸存者的神经。

粮食的短缺成为最迫切的威胁。每人分到的那点口粮在高强度行军中迅速消耗,第二天便开始断粮。队伍不得不依靠采集野果、挖掘草根,以及张狂带着猎手们偶尔捕获的些微野物维生。

饥饿如同附骨之疽,迅速消耗着本就不多的体力。伤员的情况更是雪上加霜,缺医少药,伤口在恶劣的环境下加速溃烂,死亡开始如同阴影般伴随队伍。

第三天,一名重伤的锐士在持续高烧和痛苦的折磨下,悄无声息地死在了担架上。负责抬运他的同伴发现时,身体已经僵硬。没有时间,也没有条件举行葬礼。

队伍在一片相对开阔的林地停下,草草挖了个浅坑,将遗体掩埋。没有墓碑,只有一堆不起眼的石块作为标记。

沉默笼罩着所有人。悲伤被更现实的生存压力挤压到了心底最深处。

李铮的状况同样不容乐观。强行支撑的身体在长途跋涉和营养不良下愈发虚弱,脸色苍白得吓人,走路都需要王狗儿不时搀扶。

但他必须挺住,他是这支队伍的灵魂。他不断下达着简短的命令,调整行进路线,分配仅有的食物,甚至亲自参与探路和狩猎,用行动告诉所有人,他还在。

他的精神力恢复得极其缓慢,脑海中的刺痛感依旧存在,但那种风暴过后凝聚的“新芽”感却愈发清晰。他尝试着不去强行催动内力,而是将意识沉入那片破损的精神海,如同一个耐心的工匠,一点点梳理着那些混乱的碎片,感受着那丝微弱坚韧的意念在缓慢生长。

掠夺来的那些关于野外生存、追踪、甚至是一些粗浅的草药辨识知识,在这种极致的压力下,反而加速了融合,成了维系队伍生存的宝贵财富。

乌木的状态则更加诡异。自从那次动用圣杖击退骑兵后,他变得更加沉默,大部分时间都独自走在队伍边缘,抱着那根用麻布重新包裹好的圣杖,眼神空洞地望着北方,嘴里时常念念有词,声音低得无人能听清。

偶尔,他会突然停下,将耳朵贴近地面,或是仰头嗅着空气中的味道,仿佛在感知着什么。负责“保护”他的四名锐士回报,乌木祭司夜间几乎不睡,有时会对着圣杖低语,有时则会露出痛苦挣扎的神色。

圣杖的存在,成了队伍中一个移动的不安源。有人敬畏,有人恐惧,也有人将生存的希望寄托于那日展现的“神迹”。一种微妙的、围绕着乌木和圣杖的暗流在队伍中悄然涌动。

第五日,队伍穿过一片布满碎石的干涸河床时,走在最前面的张狂突然打了个警戒的手势。

所有人立刻伏低身体,紧张地望向四周。

只见河床对岸的灌木丛中,晃动着几个身影。不是官兵,也不是蛮族骑兵,而是一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大约有二三十人,有男有女,还有几个瘦骨嶙峋的孩子。他们手里拿着木棍和简陋的石斧,眼神中充满了警惕与饥饿带来的凶光。

显然,这是一群在战乱和饥荒中逃入深山的可怜人。

“是流民。”张狂压低声音对李铮道,“看样子饿得不轻。”

李铮微微皱眉。在这种地方遇到流民,未必是好事。饥饿足以让人变成野兽。

果然,那群流民看到李铮他们这支虽然狼狈却依旧带着兵器、隐约还有组织纪律的队伍,先是畏惧地向后缩了缩,但看到队伍中那些担架和伤员,以及大多数人脸上难以掩饰的疲态和菜色,他们的眼神又变得蠢蠢欲动起来。

一个看似头领的干瘦汉子,鼓起勇气,向前走了几步,嘶哑地喊道:“各位……各位好汉!行行好,给点吃的吧!孩子们……快饿死了!”

他身后,那几个孩子发出微弱的哭泣声。

黑山营的队伍里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他们自己都朝不保夕,哪里还有余粮接济别人?

张狂看向李铮,手按在了刀柄上,眼神凶狠。他的意思很明显,驱赶,或者……

李铮抬手制止了他。他看着那些流民眼中绝望的哀求,又看了看自己身后这些同样在生死线上挣扎的兄弟。同是天涯沦落人。

他深吸一口气,对陈老兵道:“把我们还剩的那点肉干,分他们一半。”

陈老兵愣了一下,低声道:“头领,我们也不多了……”

“分一半。”李铮重复道,语气不容置疑。

陈老兵叹了口气,不再多言,从贴身保管的包袱里,取出仅剩的、不到两斤的肉干,掰下一半,让一个士兵扔了过去。

那伙流民看到肉干,眼睛都直了,如同饿狼般扑上去争抢,瞬间就将那点肉干分食殆尽,连一点碎屑都没留下。

“多谢好汉!多谢好汉!”那流民头领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涕泪横流。

李铮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流民们千恩万谢,相互搀扶着,迅速消失在对岸的树林中。

“头领,何必……”张狂有些不满地嘟囔。

“一点粮食,换他们不拼命,值得。”李铮淡淡道,“而且,他们熟悉这片山林,或许……能给我们指条明路。”

他话音刚落,之前那个流民头领去而复返,独自一人跑了回来,隔着河床喊道:“好汉!你们……可是要往北去?”

李铮心中一动:“是。”

那流民头领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有恐惧,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往北再走三十里,穿过‘鬼哭林’,就是‘白草滩’。那里……那里最近不太平!”

“不太平?什么意思?”石虎追问。

“有……有狼群!”流民头领的声音带着颤抖,“不是普通的狼!比牛犊还大!眼睛是绿色的!我们村里最后几个人,就是想去白草滩找吃的,再也没回来……有人远远看到过,说那狼群……拜月亮!”

拜月狼群?比牛犊还大的狼?

众人闻言,心中都是一寒。联想到之前北墙外出现的诡异狼影和圣杖的异动,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

“多谢告知。”李铮对那流民头领点了点头。

流民头领不再多言,转身匆匆离去。

队伍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前有诡异的拜月狼群,后有可能随时追来的官军,他们似乎陷入了一个更大的绝境。

“头领,我们还往前走吗?”陈老兵忧心忡忡地问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李铮身上。

李铮望向北方,那片被称为“鬼哭林”的墨绿色林带,在灰蒙蒙的天空下,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乌木。

“乌木祭司,‘拜月狼群’,你知道吗?”

乌木身体微微一颤,抱着圣杖的手臂收紧了些,空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光芒,他抬起头,望向北方,喃喃低语,这一次,声音清晰了一些:

“它们……是哨兵……狼神的……哨兵……”

狼神的哨兵?

李铮的心沉了下去。圣杖的源头,黑狼部落的信仰,那冥冥中的存在,似乎正在前方,张开了罗网。

是退缩,还是继续前行?

退缩,意味着可能被官军追上,或者困死在这片荒山。前行,则要直面那未知的、可能与圣杖同源的恐怖。

李铮缓缓握紧了拳,感受着体内那丝微弱却坚韧的意念。

他没有选择。

“继续前进。”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斩断退路的决然,“穿过鬼哭林,去白草滩。”

他倒要看看,那所谓的“狼神”,究竟是何方神圣!

队伍再次启程,向着那片传说中狼群拜月的荒原,义无反顾地行去。绝望与希望在绝境中交织,生存的本能,驱使着这群伤痕累累的逃亡者,走向命运的下一个十字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