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如擂鼓,重重敲在三人紧绷的心弦上。雪光映衬下,几骑黑影如同索命的幽魂,冲破渐息的雪幕,直扑这处摇摇欲坠的窝棚而来!呼喝声清晰可闻,带着毫不掩饰的戾气。
苏十三全身肌肉贲张,反手紧握住了那柄陪伴他多日的厨刀,眼神冷冽如冰,将苏晏晏和璎珞死死护在身后最阴暗的角落。窝棚无处可逃,唯有一战!他脑中飞速计算着对方的人数、方位,以及如何利用这狭窄的地形,争取那微乎其微的生机。
苏晏晏紧紧抱着瑟瑟发抖的璎珞,另一只手摸索着抓住了地上半截沉重的烂木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心中充满了绝望,却也有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就算死,也绝不能让他们伤害璎珞!
然而,就在那几骑人马冲到距离窝棚不足二十步,甚至能看清对方蒙面巾上寒霜的瞬间,异变陡生!
侧方的雪林中,毫无征兆地传来一声尖锐的唿哨!紧接着,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雪地里暴起,弓弦震响,利箭破空!
“噗嗤!”“啊!”
冲在最前面的两名骑士应声落马,惨叫声划破夜空。剩下的几骑大惊失色,慌忙勒住马匹,挥舞兵刃格挡突如其来的箭矢,阵型瞬间大乱。
“有埋伏!”
“撤!快撤!”
袭击者显然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箭矢精准而狠辣,瞬间又将一人射落马下。剩下的两三人见势不妙,再也顾不上窝棚里的目标,调转马头,仓皇向着来路逃窜,很快便消失在风雪弥漫的黑暗中。
从遇袭到反击,再到敌人溃逃,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十几次呼吸的时间。窝棚内外,除了风雪声和受伤者微弱的呻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苏晏晏目瞪口呆,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苏十三依旧保持着高度戒备,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箭矢射来的方向。
雪林中,那些黑影并未立刻现身。过了一会儿,才见一个身形高瘦、披着白色斗篷、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他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古朴的长弓,脸上同样蒙着面,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精光四射的眼睛。
他走到窝棚前约十步远处停下,目光扫过门口持刀戒备的苏十三,又掠过棚内紧紧相拥的苏晏晏和璎珞,最后落在地上那几具尚在抽搐的尸体上。
“清理一下。”他对着雪林方向打了个手势,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的冷硬。
林中立刻又走出几人,动作麻利地将尸体拖走,血迹也用积雪迅速掩盖,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那高瘦男子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苏晏晏,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淡:“可是苏娘子?”
苏晏晏心中惊疑不定,对方不仅救了他们,还知道她的姓氏?是敌是友?
“你们……是谁?”她声音微颤地问道。
“受人之托,沿途护送苏娘子一行前往朱仙镇。”高瘦男子言简意赅,并未透露身份,“此地不宜久留,请随我们尽快离开。”
受人之托?是崔世伯安排的人吗?苏晏晏看向苏十三,用眼神询问。
苏十三依旧紧握着刀,审视着对方。这些人身手矫健,行动干脆利落,显然是专业人士,甚至可能……是军中好手。他缓缓点了点头,低声道:“跟他们走。”
目前看来,这些人至少不是敌人。而且,有他们护送,前往朱仙镇的路会安全很多。
见苏十三同意,苏晏晏这才松了口气,连忙道:“多谢诸位壮士相助!”
高瘦男子不再多言,示意手下牵来几匹缴获的马匹。“请上马,我们需要在天亮前赶到落脚点。”
苏十三先扶着苏晏晏和璎珞上了一匹较为温顺的马,自己则与那高瘦男子共乘一骑,以便随时应对突发状况。一行人不再耽搁,迅速上马,离开这片刚刚经历生死搏杀的是非之地。
有了马匹代步,速度快了数倍。这些神秘护卫显然对路径极为熟悉,专挑隐蔽难行的小路穿行,巧妙地避开了所有可能遇到盘查的关卡和村镇。风雪依旧,但在这些沉默而可靠的护卫带领下,行程变得不再那么艰难和恐惧。
璎珞似乎被之前的厮杀吓坏了,一直紧紧抓着苏晏晏的衣襟,小脸埋在她怀里,不敢抬头。苏晏晏一边安抚着她,一边心中充满了疑问。这些护卫到底是什么人?崔世伯一个致仕的礼部郎中,如何能调动这样一支精锐的力量?难道……与魏王府有关?
天色微明时,他们抵达了一处位于山坳里的、看起来早已废弃的猎户木屋。护卫们四下散开警戒,高瘦男子则引着苏晏晏三人进入木屋。
木屋里积满了灰尘,但结构尚且完好,至少能遮风挡雪。护卫们很快生起了火堆,又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和肉脯分给众人。
经过一夜的奔逃和惊吓,苏晏晏和璎珞都已疲惫不堪。喝了点热水,吃了些东西,精神才稍微恢复。
苏晏晏再次向那高瘦男子道谢:“还未请教壮士高姓大名?此番救命之恩,苏晏没齿难忘。”
高瘦男子摆了摆手,依旧惜字如金:“奉命行事,不必言谢。称呼我‘老白’即可。”他顿了顿,看向苏晏晏,目光深邃,“苏娘子只需记住,保护好那位小娘子,平安抵达朱仙镇。其他的,不必多问,知道多了,对你们并无好处。”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和保密性。苏晏晏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只得按下心中的好奇,再次道谢。
老白安排了两名手下在屋内警戒休息,自己则带着其他人出去布置外围的暗哨。
木屋内暂时安静下来。璎珞因为极度疲惫,终于在苏晏晏怀里沉沉睡去。苏晏晏也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但脑海中却思绪万千。魏王府的变故,神秘的追杀者,现在又出现了这支同样神秘的护卫……他们仿佛卷入了一个越来越深的、远超他们想象的巨大漩涡。
苏十三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目光偶尔扫过窗外警戒的老白等人,眼神复杂。这些人的行事作风,那种令行禁止、配合无间的默契,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仿佛触及了记忆深处某些模糊的碎片,却又无法清晰捕捉。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柄已经沾染过鲜血的厨刀,刀刃在火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保护她们……这似乎已经成了他空茫生命中,唯一清晰而坚定的目标。无论前路还有多少凶险,无论对手是谁,他都必须带着她们,活下去。
风雪似乎真的快要停了,一缕微弱的晨光,顽强地穿透了木屋的缝隙,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新的落脚点就在前方,但未来的路,注定不会平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