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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婉儿成为联邦荣誉议长的消息,如同投石入湖的涟漪,在新生联邦的各个角落持续扩散发酵。各族兽人在最初的兴奋与好奇过后,很快将目光投向了这个新联盟能带来的最实在的好处——生存,或者说,吃得饱饭。

无论是蝎族戈壁的贫瘠,熊族雪山的苦寒,人鱼族对陆地作物的陌生,还是鹰族高山上有限的产出,亦或是希望城邦之外许多零散、弱小的部落,粮食问题始终是悬在大多数兽人头上的利剑。旱灾、雪灾、虫害、或是单纯的耕种技术落后,都可能让一个部落瞬间陷入饥荒。

第一届联邦议会正式运转后,提交上来的第一批亟待解决的议题中,超过半数都与粮食生产和安全相关。蝎族毒刺在信使传来的泥板上刻下了焦灼的符号,诉说戈壁边缘新开垦的一小片绿洲又遭遇了罕见的沙暴侵袭;熊族石锤的吼声经过翻译,透露出雪山融水减少,苔原作物收成堪忧;连人鱼族潮音长老也委婉提及,某些海岸部落过度捕捞,近海鱼群有减少的迹象……

这些信息汇总到江婉儿面前,让她深感肩上担子之重。联邦的凝聚力,光靠理想和口号是不够的,必须尽快让所有成员,尤其是那些相对弱势或环境恶劣的成员,真切地感受到加入联盟带来的、实实在在的生存保障。

“民以食为天。”江婉儿在议会会议上,用一句她原来世界的古语作为开场,虽然兽人们听不懂,但意思却能领会,“联邦要稳固,要发展,第一件大事,就是让所有成员,不再为下一顿食物发愁!我们要做的,不是简单的粮食救济,而是帮助他们,掌握养活自己的能力!”

她提出了一个宏大的计划——“联邦先进农业技术推广计划”。这个计划的核心,是打破技术壁垒,将希望城邦在多年实践中摸索、改良并融合了部分现代知识的高效农业技术,系统性地、因地制宜地推广到联邦各个成员部落。

计划一经提出,便获得了议会的一致通过。没有任何一个兽人会反对能让自己部落吃饱肚子的提议。

然而,实施起来却远比通过决议复杂。

首先,是知识的系统整理与“翻译”。江婉儿亲自挂帅,组织了以阿月为首、包括几位最有经验的兔族、羊族老农和心思灵巧的狐族年轻人在内的“技术编纂小组”。他们需要将那些原本存在于江婉儿脑海、口耳相传或零散记录在纸片上的种植知识——从选种、育苗、翻耕、播种、施肥、灌溉、除虫、到轮作、套种、存储——分门别类,整理成清晰易懂、图文并茂的“技术手册”。

这不仅仅是写字画画那么简单。很多术语和概念需要转换成兽人们能理解的词汇和比喻。比如“光合作用”被解释为“植物晒太阳喝雨水长力气”,“氮磷钾”被简化为“让叶子绿、让果子壮、让根茎扎得牢的三种地力”。同时,还要预留出空白,方便不同地区的兽人记录下他们本地化的实践经验和遇到的问题。

其次,是推广队伍的建设。江婉儿没有搞“空降”,而是采取了“骨干培训+本地选拔”的模式。她从希望城邦抽调了十名最优秀、表达能力强的农业好手(涵盖狮、狐、兔、羊各族),又从鹰族、蝎族、熊族、人鱼族各自推荐的人选中,选拔出数名头脑灵活、对本族环境极其熟悉的年轻兽人,共同组成了第一支“联邦农技推广队”。

推广队先在希望城邦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集中培训。他们不仅要学习那些农业技术,更要学习如何与不同习性、不同环境的兽人沟通,如何观察和适应各地的土壤、气候、水源条件,如何因地制宜地调整技术方案。培训由江婉儿亲自指导,老祭司负责讲解不同地区的物候和古老农谚,墨瞳则负责这些“技术员”的野外生存和基本防卫训练——毕竟他们要去的地方可能并不都那么友好。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物资的支持和交通的保障。江婉儿动用了联邦初期的公共储备(主要由希望城邦和鹰族贸易贡献),准备了数量可观的、经过多代优选和驯化的高产种子(玉米、土蛋、抗旱薯类、耐寒青稞等),以及一批特制的、适合不同地形的铁制农具(轻便的沙地锄、厚重的冻土镐、适合山地的小型犁等)。这些物资,将作为联邦的支持,无偿或有偿(视部落情况而定)提供给愿意尝试新技术的成员部落。

运输成了大问题。重型物资靠兽人背负效率太低。这时,鹰族和初步建成的“联邦商路”发挥了作用。鹰族承担了部分轻型、高价值种子和工具样本的快速投送;而沿着初步勘定的商路,由各族战士混合护卫的驮队,开始将大批物资缓慢而坚定地运往蝎族戈壁边缘和熊族雪山麓地的指定中转点。人鱼族则负责沿海信息的传递,并探索适合近海养殖的贝类和藻类品种。

万事开头难。第一批“技术员”带着忐忑和使命出发了。

前往蝎族戈壁的小队,由一名经验丰富的兔族老农和两名蝎族青年带领。他们面对的首先是蝎族兽人的怀疑——“这些绿油油的小苗,能在我们这沙子里活?”技术员没有强求,而是在毒刺指定的、靠近新水源的一小片相对背风的沙地上,亲自示范。他们教蝎族人如何挖深坑、填埋腐殖质和牲畜粪便改良沙土,如何铺设简单的滴灌系统(利用中空的植物茎秆),如何选择种植耐旱的沙地薯和深根豆类。当第一茬耐旱薯类在蝎族兽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于沙地里结出拳头大的块茎时,怀疑迅速转化为了狂热的学习欲望。

派往熊族雪山的小队则面临着严寒和生长期的挑战。熊族习惯采集和狩猎,对精细种植几乎一无所知。技术员(一名羊族和一名熊族青年)选择在背风向阳的冰谷坡地,利用熊族提供的“寒石”碎屑混合土壤,提高地温,搭建简易的防风保温棚(用透光的兽皮和冰晶),试种耐寒的青稞和一种快速生长的块根蔬菜。同时,他们教熊族人利用温泉热源进行提前育苗,并引入了一种能在雪化后快速生长、为驯鹿等食草兽提供饲料的牧草。当熊族幼崽第一次吃到除了肉干和鱼干之外、新鲜清甜的块根蔬菜时,连最沉稳的熊族老者都露出了笑容。

人鱼族那边,则由潮音长老亲自协调,江婉儿通过信使送去了一些关于可持续捕捞和简单水产养殖(如圈定海域投放附着基培育贝类)的思路图样,人鱼族本就与海洋生命沟通密切,很快便领会并开始尝试。

希望城邦自身也在不断优化。江婉儿引入了更科学的轮作和间作制度,并开始试验用处理过的粪便和植物堆肥替代部分天然肥料,以保持地力。

推广并非一帆风顺。有的地方遭遇了意想不到的虫害,有的地方因操作不当导致幼苗大面积死亡,还有的部落因为固有的习惯难以改变而抵触。但每当出现问题,江婉儿总会第一时间通过信使网络获知,并与技术员、当地长老一起分析原因,寻找解决办法。联邦议会也定期交流各地区的进展和教训,让成功的经验更快传播,让失败的尝试成为共同的财富。

春去秋来,当第二个收获季来临的时候,变化是惊人的。

蝎族戈壁边缘,出现了连片的、虽然产量不高却稳定产出的沙地农田,他们甚至学会了在绿洲边缘种植果树。熊族雪山麓地,青稞穗子沉甸甸地垂下,小块菜园里生机盎然,越冬的牧草储备让驯鹿群更加健壮。希望城邦的粮仓前所未有地充盈,连带着周边一些小部落,在接受了技术指导后,收成也增加了三成不止。

更重要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开始在联邦成员间滋生。他们知道,即使自己这里遭了灾,只要向联邦求助,就一定能得到技术支援甚至必要的粮食调剂,而不必再像过去那样听天由命或铤而走险。

当各族的丰收消息和代表们带着自家产出的新粮,汇聚到希望城邦,参加第二次联邦大会时,整个会场都弥漫着一种踏实而喜悦的气氛。

毒刺献上了一筐珍贵的、在改良沙地上种出的甜蜜瓜果;石锤带来了饱满的青稞和晒干的块根;人鱼族展示了新培育的、个头更大的扇贝;鹰族锐风也难得地带来了高山特有的、一种类似燕麦的耐寒谷物样本。

江婉儿看着这些来自不同地域、凝聚着无数人心血和智慧的粮食,听着各族代表用各种语言和方式表达着收获的喜悦和对联邦的感谢,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粮食自给自足,这仅仅是第一步。但它却是联邦这棵新生大树最扎实的根基。有了这个根基,兽人们才能将目光从单纯的生存挣扎,投向更广阔的教育、艺术、科技与发展。

文明的火焰,唯有在温饱的薪柴上,才能燃烧得更加旺盛和长久。而她,很荣幸能亲手添上这第一把至关重要的柴火。联邦的未来,在这一筐筐沉甸甸的粮食中,显得愈发清晰而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