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走在去警局的路上，风从背后吹过来。他右手一直按在冲锋衣口袋里，指尖能感觉到那张幽冥墨纸片的边缘已经有些发软。U盘还在左手掌心攥着，塑料外壳上的暗金色光泽在路灯下一闪一闪。
他刚拐进警局后巷，右耳的银钉突然发烫。不是之前那种温热，是像被火燎了一下。他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天台方向。夜空没有云，但空气好像变得厚重了。
一道红光划破天空。
风火轮撞开气流的声音由远及近，地面砖缝里的灰尘都被卷了起来。王灵官落在天台边缘，金甲没发出一点响动，只有脚下的风火轮还在转动，轮毂上的符咒泛着微光。
“上来。”声音不高，但直接钻进耳朵。
秦明没说话，快步冲进楼梯间。两层楼，他三步并作一步跨上去。推开天台铁门时，王灵官正用金鞭尖在地上画圈，每划一下，水泥地就冒出一串火星。
“你知道我为什么现在来找你？”王灵官没回头。
“因为财神团改了轮回簿。”
“不止。”王灵官转身，三只眼睛同时盯着他，“他们用了‘情蛊’。”
秦明皱眉：“什么？”
“情蛊。”王灵官重复，“一种寄生在情感执念里的虫。它不杀人，它让人自己崩溃。摩天轮案那个男的，看到的所谓‘出轨画面’，全是蛊虫在他脑子里放的假象。”
秦明立刻想到陈志远。他在审讯室里说自己梦见女友和别人在一起，哭得几乎喘不上气。当时以为是心理压力，现在看——
“蛊怎么进去的？”他问。
“需要载体。”王灵官抬起手，掌心浮出一枚青玉发簪，“这是她在殡仪馆梳头时用过的。发簪里藏了蛊卵，沾上头发就能顺着毛囊钻进头皮。”
秦明接过发簪。玉质冰凉，簪身有细微裂纹。他翻到背面，发现底部刻着一个极小的符号，像是两个交叠的圆环。
“这符号……”
“财神团内部标记。”王灵官说，“他们把蛊种进死者的贴身物品，再通过‘安心家园’项目送出去。那些参加心理辅导的人，拿到的慰问品里就有这类东西。”
秦明脑子猛地一震。他想起女尸掌心不断生长的黑发。法医说过，那头发含有非生物代谢成分。如果头发本身就是蛊虫的延伸——
“所以她死后，蛊还在活动？”
“对。”王灵官点头，“怨气越重，蛊虫越活跃。它会继续释放记忆碎片，影响周围人的情绪。这就是为什么摩天轮支架上有配阴婚的刻痕——有人想借她的怨念完成仪式。”
秦明低头看着发簪。他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簪尾，忽然鼻尖一动。
一股气味飘了过来。
很淡，混在夜风里几乎察觉不到。但他闻到了。硫磺味，底下压着一丝焦糖香。
他的心跳停了一拍。
这个味道他记得。图书馆案那天，管理员端来一杯咖啡，说是提神用的。杯子拿走后，桌上留下一圈金粉痕迹，还有这股味。当时觉得奇怪，没多想。后来那管理员暴毙，尸体表面浮现符文，调查发现咖啡里加了混合香灰的药粉。
而现在，这枚发簪上，也有同样的味道。
“这不是单独作案。”他低声说，“是同一批人，同一套流程。”
王灵官没回应，只是盯着他。
秦明抬起头：“他们在测试。用不同方式植入情蛊，观察活人的反应。图书馆是药物渗透，摩天轮是遗物接触，论坛帖子是情绪诱导——这些都是数据采集。”
“你终于明白了。”王灵官语气沉下来，“他们不是为了杀人。他们在建模型。一套能精准操控人类情感的系统。一旦成功，就能批量制造‘情劫’，让任何人看起来像是死于命运安排。”
秦明握紧发簪。指节发白。
他想起判官给的纸片上写的“香灰混金粉”。原来不只是用来改轮回簿的墨。它还是情蛊的培养基。图书馆的毒咖、发簪上的残留、甚至U盘外壳的光泽——全都指向同一个来源。
“财神团早就开始布局了。”他说，“三年前就有人查过tSYh_001编号的案子。是不是也是这类事？”
王灵官沉默了几秒。
“你查到了不该知道的事。”他说，“但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你手里的情报足够启动下一步行动了吗？”
秦明没回答。他在想另一个问题。
如果情蛊能通过贴身物品传播，那唐雪呢？她作为第一个被救的亡魂，会不会也接触过类似的东西？她右手虎口的疤痕，是不是某种抵抗留下的痕迹？
他正要开口，王灵官突然抬手。
“时间到了。”
风火轮重新燃起火焰，金甲在夜色中泛出红光。王灵官踩上轮子，身影开始模糊。
“记住。”他在消散前说，“情蛊怕阳光，怕真实的情感共鸣。但它最怕的是——被人看穿。”
话音落时，雷光一闪，天台上只剩下一缕青烟。
秦明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那枚发簪。夜风吹动他的冲锋衣，右耳的银钉不再发烫，但皮肤底下有种隐隐的震动感，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他把发簪放进证物袋，又拿出U盘。外壳的暗金色在月光下显得更加明显。他用指甲轻轻刮了一下表面，一层薄粉脱落，露出底下原本透明的塑料。
和图书馆咖啡杯底的残留物一样质地。
他把U盘塞进内袋，掏出手机。信号满格，但通讯录里“师父”那个号码显示为离线状态。
他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必须回到地府。轮回簿被篡改的具体手法还没查清，而tSYh_001这个编号背后的完整档案，可能就在典阁深处。
他转身走向天台出口，脚步比来时快了许多。铁门被拉开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没回头。
最后一级台阶上，有半枚脚印。湿的，像是刚踩过积水。
秦明低头看了一眼。鞋印边缘微微扭曲，像是被什么东西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