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讲机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秦明已经转身冲出档案室。走廊灯光打在他脸上，战术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急促声响。他手里攥着平板，屏幕还停留在那场比赛的画面——红色篮球滚到场边，表面刻痕组成半个五角星。
技术员跟在他身后快步走着。“组长，城东体校送来的符纸我们刚做完初步比对。”
“说。”
“墨迹成分和体育馆球鞋里的符纸完全一致。朱砂纯度、松烟比例、折叠方式，全部匹配。是同一批制作的。”
秦明脚步没停。“联系夜游神，调他手里的声波定位系统，我要查最近三个月所有青少年篮球赛使用的比赛用球。”
“已经在做了。”技术员喘了口气，“另外，法医那边加急检测了球鞋上的五角星染料，发现含有微量金粉。光谱分析结果出来了——和城北财神庙香炉灰烬成分一致。”
秦明停下脚步。
走廊尽头是会议室门。
他推开门，专案组成员正在整理资料。张立国坐在主位，眉头紧锁，胰岛素笔插在西装口袋外露一截。看到秦明进来，他立刻站起身。
“情况升级了。”秦明把平板放在会议桌上，打开投影功能。三百枚情蛊样本的照片铺满整面墙，接着是沾血球鞋、监控截图、断裂红线符号、五角星图案。最后，他调出王灵官给的符咒复刻图，叠加在篮球表面刻痕上，两者纹路严丝合缝。
“这不是巧合。”他说，“从情感领域到体育系统，手段变了，目标没变——制造怨气。”
张立国盯着屏幕。“你是说，他们现在连孩子都不放过？”
“不只是孩子。”秦明切换画面，“断运阵需要群体运动轨迹形成能量闭环。篮球跑动路线天然构成循环路径，投篮弧线自带聚焦效应。一场完整的比赛，就是一次完整的充能过程。”
他点开另一份文件。“失踪教练陈志远带队的最后一场比赛，有七名队员受伤，三次技术犯规，两次队友冲突。赛后舆情报告显示，家长群爆发骂战，有人要求换教练。”
“怨气来源。”张立国低声说。
“对。”秦明点头，“失败、争吵、指责、退赛——这些情绪都是燃料。越多青少年参与，燃料产量越高。”
会议室安静下来。
一名警员开口：“可这还是推测。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教练本人涉案。”
“那就找间接证据。”秦明看向技术科方向，“调取陈志远近三个月的通讯记录和银行流水，重点筛查每周五下午四点前后的资金往来。”
十五分钟后，信息传回。
投影屏刷新。
一张转账记录被放大显示：自三个月前起，每逢周五下午四点零三分，陈志远个人账户都会收到一笔两万元转账，备注为“赛事咨询费”。收款方是“金运通策划有限公司”，注册地址为空置写字楼，股东信息匿名代持。
“空壳公司。”张立国冷笑，“专门洗钱用的。”
秦明将这笔记录拖到证据墙中央，旁边并列贴上财神庙香炉灰烬报告、符纸成分分析、篮球刻痕图样。
“情蛊控制情感，断运阵破坏竞技状态。一个让人崩溃，一个让团队瓦解。目的相同——积累怨念，反哺香火。”他手指划过屏幕，“‘金运通’这个名字不是随便起的。金，代表财富；运，代表气运。他们在收割人的运势。”
张立国猛地拍桌站起来。
“立即传讯教练助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字都像砸在地上，“此人负责日常训练安排、装备管理、赛程协调。球鞋是谁准备的？篮球是谁领取的？这些事肯定经他手。”
“不能强来。”秦明补充，“我们现在还没摸清财神团在体校系统的渗透程度。如果助理只是执行者，背后还有更高层联络人，打草惊蛇会让他们切断链条。”
“那就悄悄控制。”张立国转向外勤组，“派便衣去他住处，以配合调查名义带走。注意方式方法，别让他有机会销毁信息。”
“是。”两名警员起身离开。
秦明走到投影前，再次核对时间线。
三个月前，第一笔转账到账。
同一时间，体育馆地下封印裂痕首次出现异常波动。
一周后，摩天轮案发生，情蛊实验进入公众视野。
再两周，唐雪案结案，财神团账本曝光，赵公明身份浮出水面。
而现在，他们开始布局体育领域。
这不是随机作案。
是系统扩张。
“通知技术科，深挖‘金运通策划’的所有关联企业。”秦明说，“特别是与文体局、教育局下属单位有合作记录的公司。”
“已经在查。”技术员回应，“初步发现这家公司曾中标三个区的‘青少年体质提升项目’采购合同，总金额超过八百万。”
“采购什么？”
“运动器材。”
秦明眼神一沉。
球鞋、护具、篮球……全都可以动手脚。
只要在生产环节植入符纸或刻下阵纹，就能批量制造“问题装备”。通过正规招标流程流入校园，无人察觉。
“他们不是在操控一场比赛。”他低声说，“是在污染整个体系。”
张立国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掏出药片塞进嘴里，没喝水就咽了下去。
“下一步怎么走？”
“等助理到案。”秦明站在屏幕前，目光落在“金运通策划”的企业注册信息上，“这个人知道多少，决定我们能挖多深。”
就在这时，法医推门而入。
他手里拿着一份新报告。
“刚出的结果。”他走向秦明，“你们让我比对的那个五角星图案——不仅是染料成分和财神庙一致。更关键的是，绘制手法也一样。”
所有人抬头。
“什么意思？”
“我们在财神庙后殿墙角发现过类似涂鸦。”法医展开照片，“当时以为是游客乱画，没在意。现在重新勘察，确认那是用特制朱砂笔画的，笔尖压力曲线和球鞋上的五角星完全吻合。”
“谁画的？”秦明问。
“监控拍到了。”法医递过U盘，“一个穿灰色中山装的男人，每周五下午都会去庙里上香。他不去正殿，直奔后院焚化炉。”
秦明接过U盘插入电脑。
画面播放。
男人背影出现在镜头中，戴着金丝眼镜，右手握着钢笔。他在焚化炉前停留几分钟，焚烧几张纸条。临走前，蹲下身，在墙角快速画下一个五角星。
秦明放大脸部轮廓。
虽然模糊，但特征清晰。
高颧骨，薄嘴唇，眼角有细纹。
他认得这张脸。
教育局局长。
那个曾在Airbnb案中协助配阴婚交易的人。
那个办公室挂着“厚德载物”书法，却亲手篡改死亡证明的人。
他不仅参与殡葬黑产。
他还负责把财神团的阵法，铺进校园。
秦明关闭视频，手指按在桌面上。
会议室没人说话。
张立国缓缓坐回椅子，手指敲击桌面，节奏越来越快。
“原来他们早就动手了。”他说，“不是从今天开始的。是从第一届青少年联赛就开始的。”
秦明看着墙上不断更新的证据链。
情蛊、球鞋、转账记录、符纸、金粉、五角星、助理、局长……
一块块碎片正在拼合成完整的图景。
财神团的目的不再是秘密。
他们要建立一个覆盖全城的怨念收集网络。
情感破裂、家庭矛盾、学业压力、竞技失败——所有负面情绪，都被设计成可量产的资源。
而体育系统，只是第二阶段。
“通知城西、南区、北郊三所体校。”秦明突然开口，“立即封存所有库存比赛用球和训练装备，逐一排查是否有刻痕或夹层。”
“要不要上报市局？”有警员问。
“先不急。”张立国摇头，“这种事一旦公开，家长恐慌，学校停课，反而打乱节奏。我们现在要的是证据，不是舆论。”
秦明点头。
他走到窗边，外面天色已亮。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入警局后门。
车门打开，一名身穿运动外套的男子被两名便衣带上楼。
助理到了。
秦明转身回到投影屏前，手指轻敲战术靴侧面。
他知道，接下来的审讯不会轻松。
但他也知道，这一环必须撕开。
否则，下一场球赛开始时，又会有新的符纸被塞进球胆。
又有新的孩子会因为莫名失误被队友辱骂。
又有新的怨气会被炼成香火。
他按下遥控器，将“金运通策划”的股东结构图放大至全屏。
一条隐藏的资金链正在浮现。